麟界山地处蜀郡西南部,荒漠之中的绿洲,也是他延续百年的根基所在。
林荫漫道,阳光轻柔。
通往山顶的山道上传来一阵悦耳的鼓声,那鼓声轻巧欢快,与林间鸟儿的歌声一唱一和,没有半分的违和之意。
顺着林间的树隙看去,只见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娃娃,正蹦蹦跳跳的往山上走去。
他的身体虽然矮小,但却有着一双能比肩成年人的脚,那一双脚生在这样的一个身体上,显得极不相称。
扎紧的裤腿,细小的裤管,束紧的短袍上衣,都让这个小娃娃看起来无比的干练。
不大不小的脑袋上竖着两个窜天的辫子,直挺挺的竖着,就连风也吹不动,竟似长在他头上的两个角一般。
那娃娃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提着一个青花瓷的瓶子,悠闲自得的往上山走着。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从左侧山林中传来,声音未及明朗,空中已经显出一点白光,那白光似是一种暗器,一种小到看不清样子的暗器。
那娃娃早有防备,手中拨浪鼓一动,“咚,咚”,只见那鼓面弹起两道碧绿色的烟波,迎着那射来的暗器,撞了上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空中升起碧绿色的烟,浓烟滚滚,竟然光线都暗了下来。
那娃娃嘴角挂笑,用他那稚气未脱的声音,说道:“再不出来,我可要射三尸炼心针了。”
话音刚落,只听远远的一棵大树后传出一个声音:“别,千万别。”
“别”字一出,那树后闪出一人,纵身一跃,便来到了娃娃的身边。
那人一脸堆笑,一张白净的脸上竟没有一丝皱纹,笑道:“师弟,师兄和你开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
那娃娃略有呆萌的回道:“我可没开玩笑,是你先射的我。”
那人苦笑着道:“是是是,可我只是吐了一口痰而已,又不是什么暗器,哪里像你,出手便是碧云噬魂烟,若真被你撒中,我还不得化成一滩血水啊。”
那娃娃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拨浪鼓,不再理他,提步往前走了。
那人疾走赶上,盯着那娃娃手中的瓷瓶问道:“师弟,你这瓶子中装的是什么啊?”
那娃娃左右晃了晃头,道:“不告诉你。”
那人眼珠一转,笑道:“你要是告诉我,等下次下山,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提到糖葫芦,那娃娃的双腿似被粘在地上一样,一动也不动了,转过头道:“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的阳光正好由南面照来,照在了那娃娃的一张脸上。只见他那一张脸沟壑纵横,脸颊松弛,没有半点小孩子该有的水嫩,竟似一个耄耋之年的老翁一般。不,准确的说,比老翁还要长的老一些。一张皱如秋菊的嘴,嘴边挂着数不清的深纹,眼角下垂,眼袋更是大得出奇,似是长在眼底的水袋一般,他这模样,比到姬灵子还要可怕几分,当真是神鬼见了也要惧三分。
他咪着一双老眼,无比期待的看着那人。
那人轻咳了两声,拍着胸脯,道:“当然是真的,你师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娃娃……不对,应当叫他老人,他虽是小孩子的身体,年纪却是身旁之人不能比的。
老人一脸幸福的笑了,开心的摇着手中的拨浪鼓,朗声道:“有糖葫芦吃了,吃糖葫芦,吃糖葫芦……”
口中不断循环着这四个字,沿着山道又蹦又跳的上去了。
那人看着他的身影,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招了招手,喊道:“师弟,你先别走,你还没告诉我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啊。师弟……”
一路喊,一路追,山道上的声音渐渐的变暗了。
齐英殿外的左侧,是一处小小的别院,出了院中的一道偏门,便能看见一处临崖而建的亭子,名叫松涛亭。
一条小径直通亭中,小径的两旁是两排碧绿的松树,松针劲挺,在这深秋的冷风中似一个个不惧死亡的战士,与这天地做着殊死搏斗。
亭柱之上刻着两句诗:香浮茗雪滋肺腑,响入松涛震崖谷。
苍劲有力的笔锋,难掩诗中的一丝悲凉。
公孙智独坐亭中,看着眼底弥漫的云烟,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在思念一个人,思念一个他不该去思念,却又不得不思念的人……
亭外的秋风吹的更急了,似是对他说着什么,他静静的听着,不由得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