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眨了眨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夏绿蒂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立刻再次重述了一遍。
“我们联姻吧，”这位年轻家主的脸色微红，但语气很是认真：“以高廷根家主的身份和未来弗拉梅尔导师的身份，在联姻之后你可以得到高廷根家族的财富，同时保留弗拉梅尔导师的头衔。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家主您好像还没成年来着？”宋泽干巴巴地说：“没必要这么着急吧？”
夏绿蒂轻轻摇了摇头，金色的发丝在雨幕中微微晃动。她伸手接住从月台檐角滴落的雨水，语气平静地开口，用的是讲故事的语气，像是在说当年的高廷根家主与弗拉梅尔导师在这里做了什么事情云云。
“政治联姻都是这样的。”她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被寄养在洛朗家族，从那个时候就陆续有某些家族上门提亲。
“那时候我连是否能够继承高廷根家族都还是未知数，但他们还是觉得我是个不错的联姻对象，因为高廷根家族在欧洲有很多产业，大家都想从中分一杯羹。而获得财富的最快办法之一就是联姻，即使我当时的身份可有可无，但毕竟还是顶着高廷根的姓氏。”
宋泽注意到她说这话时翡翠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翳，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得体的微笑。雨水在她的掌心积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其实我倒也没有缺钱到那种程度……”宋泽说。
“联姻也不仅是出于金钱的考量，更多的是政治方面的需求，贝奥武夫家的现任家主就娶了齐格鲁德家的女儿为妻，混血种世家之前经常会有通婚的现象。”
夏绿蒂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说加图索家的庞贝先生更夸张，他的儿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长老会确定了会以‘凯撒’作为名字，也是在那个时候就订好了婚约，我记得在你们中国，这个好像是叫做‘指腹为婚’什么的？”
“……等等，凯撒居然有未婚妻的吗？”宋泽忍不住问道。
“凯撒·加图索，混血种新兴家族当中最强的加图索家的少主，未来的加图索家家主，这样的人如果没有婚约对象才会显得奇怪吧？”
夏绿蒂歪了歪头：“不过后来好像因为凯撒本人的意愿，所以解除了婚约？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看来就算是混血种世家也不容易啊。”宋泽轻声感慨，他确实没有想到即便潇洒如凯撒，居然也曾经面对过这种窘境。
所以宋泽一直觉得政治这种东西不是他能够理解的。
“嗯，因为是政治联姻嘛，所以很少会出现双方都恰好相爱的情况。”说到这里时，夏绿蒂顿了一下：“我听弗拉梅尔导师说过，宋泽同学打算竞选下一任的卡塞尔学院校长？”
宋泽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自家导师这张嘴真是该严实的时候从来不严实，连这种需要闷声发大财的事情居然能传到欧洲去，竞选校长这么重要的事情是能和外人说的吗？
然而宋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高廷根家族和弗拉梅尔导师一脉是世交，自家导师年轻时还经常去高廷根庄园蹭饭来着。这么算起来，自己对于弗拉梅尔导师来说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外人。
想到这里，宋泽油然生出一种豁然开朗的郁闷感。
但与此同时宋泽也释然了，感情师徒之间原来是这种关系，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替导师隐瞒的了。
“其实，我只是为了完成弗拉梅尔导师的梦想而已，他垂涎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位置已经很久了。”宋泽说道。
“诶？弗拉梅尔导师想要当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吗？”夏绿蒂愣住：“但我从来没有听导师说过。”
“因为他一直想在校园里举办女子裸泳比赛。”
宋泽面无表情地揭自家导师的老底：“但是昂热校长一直没批准他的要求，所以他才会希望我能成功竞选，这样等我当上校长之后就能名正言顺地……你能明白吧？”
“……诶诶？！”夏绿蒂下意识睁大了眼睛，那双翡翠色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慌乱，随后整张脸渐渐红了起来。
少女下意识地捂住嘴，随后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赶紧放下手，但脸颊上的红晕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弗拉梅尔导师他还真是……”夏绿蒂小声嘀咕着，似乎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却又觉得怎么都不太恰当。
最终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而说道：“不过我听管家说，导师年轻的时候其实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呢。”
“汉高也是这么说的。”宋泽点点头，回想起之前在歌剧院里和汉高的谈话，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说导师是西部时代最疯的牛仔，也是最有本事的——之一。不过另外一个大概是汉高本人？”
“汉高和昂热校长齐名，在西部时代又和弗拉梅尔导师齐名……所以四舍五入，其实导师和昂热校长也是齐名的吗？”夏绿蒂好奇地说。
“……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导师和昂热校长联系起来吧？虽然两个人都是老年人了，但差距比人和猴子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啊。”宋泽说。
夏绿蒂眨了眨眼睛，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汉高？就是那个和昂热校长齐名的传奇牛仔吗？“
“这样说导师会不会有点太失礼了？”
“我倒是觉得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两人轻轻笑了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雨声哗哗啦啦地落在耳边，每一滴雨点砸落在顶棚的时候都显得相当清晰可闻。
远处，浩渺的妖精湖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湖面上的涟漪层层叠叠，像是无数细小的银鱼在游动。偶尔有闪电划过天际，照亮湖心岛上那些被雨水打湿的树冠，又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月台上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照亮了两人脚下的方寸之地。夏绿蒂的发梢还带着些许水珠，在灯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她轻轻将一缕散落的金发别到耳后，露出那枚珍珠耳钉。
“那么……”夏绿蒂看着宋泽开口，声音轻柔却坚定：“宋泽同学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嗯？”宋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关于竞选校长的事情。”夏绿蒂解释道：“你说这是弗拉梅尔导师的建议，那你本人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