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要是放出去……这天下，怕是要变了。”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在虚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圈。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微弱气流，顺着她的指尖，悄悄钻进了那台熄火的蒸汽机里。
原本堵塞的气阀，微微松动了一丝。
“既然父皇想玩……那颜儿就帮您一把。”
……
三天后。
朱雀大街。
作为京城最繁华的主干道，今天这里比过年还要拥挤。
因为陛下赐名的“龙车”，今天正式上路了！
“来了来了！快看！”
“这就是陛下说的神车？”
“哎哟我去！这动静！那是哪路神仙下凡了？”
远处。
十辆黑乎乎的蒸汽四轮车，排成一字长蛇阵，喷着滚滚黑烟，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哧”声，缓慢地蠕动而来。
虽然速度极慢。
虽然噪音极大。
虽然味道极呛。
但是！
当这十个庞然大物，真的不用牛马牵引，完全靠自己“吞云吐雾”地动起来的时候。
那种视觉冲击力，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无异于亲眼见到了神迹！
“神兽！这是吃煤的铁神兽啊！”
一个老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那冒黑烟的烟囱就开始磕头。
“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只要喂点黑石头就能跑？”
“这是陛下的法力啊！”
“陛下万岁！大夏万岁！”
楚渊要是看到这一幕，估计得气吐血。
他本意是想让人嫌弃这玩意儿。
结果呢？
百姓们不仅不嫌弃，反而争先恐后地往车上爬！
“免费坐？真的免费？”
“哎哟喂！我这辈子还能坐上这种神车？”
“慢点怕啥？慢点才稳当！这可是龙车！沾沾龙气也好啊！”
于是。
原本宽敞的朱雀大街，瞬间瘫痪。
十辆龙车像十个巨大的路障，堵在路中间。
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看热闹的百姓，还有无数想要蹭车的。
那些骑马坐轿的达官贵人，被堵在后面动弹不得，急得直骂娘，却又不敢冲撞这御赐的“龙车”。
……
路边的一座茶楼上。
二楼雅座。
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胖子，正趴在栏杆上，死死地盯着下方那辆蜗牛般挪动的蒸汽神车。
他是柳依依的族叔，也是柳家在京城商号的大掌柜，柳三通。
“掌柜的，您看啥呢？”
旁边的小伙计一脸嫌弃，“这破车，又慢又吵，还不如咱们家的骡子车快呢。”
“闭嘴！你懂个屁！”
柳三通猛地回过头，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精光。
“慢？”
“那是它还没吃饱！”
柳三通指着那辆车后面拖着的板车。
“你看到那个板车了吗？”
“上面装了多少煤和水？少说也有两千斤吧？”
伙计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差不多。”
“那你再看。”
柳三通的声音都在颤抖，“它拉着两千斤重的东西，虽然走得慢，但是……它停了吗？它喘气了吗？它需要像骡子一样歇脚吗？”
伙计愣住了：“这……”
“这就叫——力大无穷！不知疲倦！”
柳三通猛地一拍栏杆，激动的唾沫星子横飞。
“咱们做买卖的，运的是什么？是粮食！是布匹！是盐铁！”
“这些东西，怕慢吗？不怕！就怕运不动！就怕路上牲口累死！”
“如果……如果咱们能把这玩意儿买下来，或者是仿造出来……”
“把后面的板车加大！加宽！”
“一次拉上一万斤！哪怕它走得比乌龟还慢，哪怕它昼夜不停地走上一个月……”
“这也比养一百头骡子划算啊！”
柳三通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里全是金元宝在飞。
“快！备车！去宫里找娘娘！”
“这可是个聚宝盆！这可是个金饭碗啊！”
“哪怕倾家荡产，也要把这图纸搞到手！”
……
短短半个月。
一股诡异的“改装热潮”，在京城的地下工坊里悄然兴起。
工部造出来的原型机确实爱熄火，那是气密性不够。
但架不住民间高手多啊！
特别是那些常年跟风箱、水车打交道的老师傅，那是真的有钻研精神。
再加上柳家这种顶级财阀不计成本的砸钱。
很快。
第一辆经过“魔改”的蒸汽运输车，在京郊的一个废弃矿场里诞生了。
这辆车更丑了。
为了增加拉货量，柳家的人给它加了八个轮子。
为了解决熄火问题，民间工匠给气阀加了一层牛皮垫圈，虽然还是漏气，但至少能坚持跑两个时辰不趴窝。
“启动！”
随着一声令下。
这辆装着足足五千斤石料的“八轮怪兽”，喷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发出一声如牛吼般的咆哮。
“哐哧——哐哧——”
它动了！
稳稳当当地动了！
虽然速度依然只有常人快走那么快。
但它真的拉着五千斤石头，翻过了一个小土坡！
“神了！真神了！”
柳三通看着这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
“有了这东西……咱们大夏的货，就能通达天下了！”
……
然而。
此时的养心殿内。
楚渊正看着御史台递上来的折子，笑得合不拢嘴。
【臣弹劾工部尚书孙志！制造奇技淫巧，名为龙车，实为路障！】
【朱雀大街每日拥堵三个时辰！百姓争相围观，商贾无法通行！】
【那黑烟熏得沿街铺户不敢开门！那噪音吵得书院学子无法读书！】
【此乃扰民之举！此乃祸国之源！恳请陛下下旨，废除龙车，恢复秩序！】
“哈哈哈哈！”
楚渊拍着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骂得好！”
“朕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帮御史懂什么？
堵车怎么了？扰民怎么了？
只要能败坏国运，朕甚至想把御花园拆了修个赛车场！
“小德子！”
楚渊大袖一挥，“传朕旨意！”
“这龙车，不仅不撤，还要加！”
“告诉柳万金，让他拨钱，再造二十辆！”
“御史台那帮老头子嫌吵？那就让他们多塞点棉花！”
“朕就要听这个响！这就是大夏的……乐章！”
【叮！】
脑海中那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如约而至。
【检测到宿主推广高污染、高噪音、低效率的交通工具，严重扰乱京城公共秩序，造成交通瘫痪，引发民怨（御史台怨念）！】
【判定为B级昏君行径！】
【国运值-2000！】
“舒服！”
楚渊美滋滋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两千点虽然不多，但胜在细水长流啊。
只要这车天天堵，这分就天天扣。
这种躺着就能败家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然而。
楚渊并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为这区区五千点国运值沾沾自喜的时候。
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大夏的每一个州府。
无数颗名为“工业革命”的种子，正在疯狂发芽。
那些被他视为“大玩具”、“路障”的铁疙瘩。
在商人的逐利本能、工匠的钻研精神、以及百姓对“神力”的渴望推动下。
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进化，繁衍。
后世的史官在记载这一天时，并没有用“荒唐”二字。
而是用颤抖的笔触，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鼎元五年春，帝造龙车于京师。虽其形丑陋，其声如雷，然其开启了大夏动力之先河。】
【自此，人不再以血肉博弈天地，而以烈火驾驭钢铁。】
【大夏，迈入了……暴走的蒸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