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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5章 神乎其技

朱慈烺点头,他对中药药理并不精通,完全信任谈续贤的判断。“就依你所言。冯指挥,速命人备药煎汤。”冯可宗应声而去。

汤药很快备好,韦小乙与另一名力大的锦衣卫小心撬开黄得功的牙关,将参芪浓汤缓缓灌入。不多时,黄得功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呼吸似乎略顺畅了些。

“殿下,当务之急,需立刻切开痈肿,引脓泄毒,刮除腐肉,或可有一线生机。只是……”她顿了顿,“此人年事已高,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此番手术,犹如刀尖行走,凶险异常。”

“我明白。所以特请你来帮我。”朱慈烺转向冯可宗:“准备的东西可齐备了?”

“都已备下,沸水、烈酒、干净白布、灯烛、火盆,还有殿下要的薄刃小刀、银探针、药捻。”冯可宗指挥手下将一应器物流水般送入,屋内顿时弥漫起滚水与烧酒的气味。

朱慈烺挽起袖子,用烈酒反复净手,又取过一柄刃口极薄极锐的银制小刀,就着烛火反复灼烧。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

谈续贤亦不再多言,她打开随身的药箱,取出几个瓷瓶。“此为‘麻穹散’,可暂缓痛楚。”她将药散用温水化开,与韦小乙一同再度将药液灌入黄得功的口中。随后,她看向朱慈烺,点点头:“殿下,可以开始了。”

朱慈烺手持利刃,站到榻前,示意韦小乙与另一名健壮内侍上前,往黄得功嘴里塞入一根竹管,让他咬住,然后牢牢按住黄得功的四肢。冯可宗则按照朱慈烺之前的嘱咐,手持一面大铜镜,站在烛光后,为他照光。

刀尖,精准地划开了那肿胀发亮的皮肤。

“呃啊——”尽管有麻药作用,剧烈的疼痛仍让昏迷中的黄得功发出闷哼,身体猛地一挣,又被牢牢按住。

朱慈烺手下动作毫不停滞,刀刃顺着肌理走向,熟练地切开一个十字切口,顿时,大量粘稠腥臭的脓血涌了出来。他立刻用蒸熏好的干净布条迅速吸附。

“银探针。”他伸出手。

谈续贤迅速将烧灼过的银质探针递到他手中。朱慈烺用探针小心地探入创口深处,轻轻拨开组织,检查骨骼情况。果然,箭创深处的肩胛骨骨膜已然发黑,表面附着着坏死的组织。他先是沿着创口边缘,将那些已然坏死、泛着灰白色的腐肉逐一削除。刀锋过处,暗红色的血液混着黄稠的脓液缓缓流出。他的动作极快,下刀却又极有分寸,尽可能保留尚有生机的组织。

清除掉表层腐肉后,创口深部的情况更为糟糕。朱慈烺换上一根细长的银探针,小心翼翼地探入创道。黄得功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这刺激而微微抽搐。

“创道很深,内有异物残留,可能是箭头碎片,也可能是碎骨或衣物纤维。”朱慈烺轻声道,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谈续贤默契地用软布替他拭去。

他放下探针,拿起一把更小巧的弯头镊子,伸入创道,凭借着手感细细探寻。屋内静得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器械偶尔碰撞的微响。片刻,他手腕微微用力,镊子夹着一点黑褐色的硬物,缓缓提出。正是一片锈蚀的箭头碎片!

紧接着,他又反复探入数次,夹出些许细小的骨屑和已经变色的织物纤维。每取出一物,他都放在旁边的白布上查看,确保没有遗漏。

“腐肉侵及骨膜,需刮除。”朱慈烺沉声道,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只有绝对的冷静。他换了一把带钩的小刮匙,伸入创口,开始一点点、极其小心地刮除附着在骨骼上的坏死组织和脓苔。每一次刮搔,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和黄得功无意识的抽搐。

谈续贤在一旁紧密配合,她时而递上新的、消毒好的器械,时而用棉捻蘸取烈酒,为清理干净的创面止血。

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朱慈烺的手。那双手稳定得不可思议,下刀之精准,对解剖结构之熟悉,远超她所想象。刮骨疗毒,自古便是医家难题,风险极高,过程惨烈,寻常医者即便敢做,也难免手颤心惊。可眼前这位监国太子,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处理血肉之躯,而是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这种超越时代的精湛技艺,让她心中唯有“神乎其技”四字可言……

一旁持镜照光的冯可宗虽然早就知道这位监国太子曾经在中城狱中展示过医术,如今见到这一幕,饶是他这位见多识广的锦衣卫都督,也是瞠目结舌。他从未见过医者下手持利刃切割人体时,能如朱慈烺这般冷静、精准,仿佛庖丁解牛,带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业。这位监国太子,既能执掌乾坤,安定朝局,又能手持柳叶刀,于方寸之间与阎王争命。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又是从何处学到的医术?冯可宗心里疑窦丛生……

烧开的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染满脓血的布条堆积如山。

终于,当最后一丝腐肉被清除,露出下方虽失血色却不再发黑的骨骼时,朱慈烺才停下了动作。他仔细地用烈酒冲洗创腔,直到流出的液体变得清亮。

“可以上药了。”他抬头看向谈续贤:“谈姑娘,接下来需要你的金疮药和生肌散。”

谈续贤早已准备好,她将一种淡黄色的药粉——“金疮止血散”,均匀撒在创口内外,药粉触血即凝,有效地帮助止血。随后,她又取出一种气味清香的青色药膏——“生肌玉红膏”,用竹片小心地涂抹在创口及周围。

“此膏能祛腐生肌,活血止痛,利于伤口愈合。”她轻声解释。

朱慈烺点头,取过弯针——针上穿有煮过的桑皮线,开始进行缝合。他的缝合技术极佳,针距均匀,松紧适度,不仅是为了闭合伤口,更是为了减少张力,促进愈合,最大限度保留肩关节的功能。一针,一线,在黄得功古铜色的皮肤上穿梭,逐渐将那狰狞的创口收拢。

整个过程,耗时近一个时辰。朱慈烺与谈续贤几乎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仅凭眼神和动作便能领会彼此意图。一种基于共同信念与高超技艺的默契,在血与药的气息中悄然流淌。

手术完毕,当朱慈烺放下最后一件器械,长舒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的内衫已被汗水浸透。朱慈烺净手完毕,再看榻上的黄得功,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谈续贤再次为黄得功搭脉,片刻后微笑道,“靖国公脉搏稳了。”

朱慈烺对谈续贤郑重一揖:“今日若无谈大夫,靖国公危矣。后续的换药、汤剂调理,还需谈姑娘多费心。”

谈续贤起身还礼,“此乃医者本分,殿下无需多言。”

两人看向对方,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