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乔装?”杨尔铭追问。
韦小乙眼睛一眨:“委屈大人……扮作一名被革职发配,正被押解充军的犯官!犯官不适合骑马,大人得坐车……囚车!”他此话一出,不仅高虎猛地瞪大了眼睛,连旁边几名竖着耳朵听的锦衣卫都差点惊掉下巴。
“囚……囚车?!”高虎失声低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韦佥事!这……这成何体统!杨大人乃是钦差总督,岂能受此屈辱?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韦小乙却不管高虎的震惊,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尔铭,想看看这位刚刚脱离诏狱、又被骤然擢升为封疆大吏、深受太子殿下信重的年轻文官,会作何反应。是勃然大怒?还是畏难拒绝?
谁知杨尔铭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抚掌低笑出声:“妙啊!小乙,此计真乃天马行空,必能出奇制胜。”
他竟显得有些兴奋,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甚至还自嘲地摸了摸脸颊:“囚车?好好好!正合我如今这副刚从诏狱出来的尊容。脸有菜色,只需换上囚衣,都不用刻意装扮,活脱便是个落难犯官。哈哈哈哈!如此一来,谁能想到这囚车里坐的竟是手握尚方剑的安庐总督?好计策!韦佥事,你真是智勇双全。”
这下轮到韦小乙有些怔住了,他没想到杨尔铭答应得如此痛快,甚至还自我调侃一番。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讷讷道:“大人……不觉得委屈?”
“委屈?”杨尔铭收敛笑容,“与国事相比,与殿下重托相比,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平安抵达靖南侯军中,宣达旨意,稳定大局,莫说坐囚车,便是刀车剑车,又有何妨?小乙,就按你说的办。”
高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位韦佥事胆子大得没边,想法更是异想天开。而这位杨督师,更是绝了,竟能如此从善如流,丝毫不顾及自家身份体面,一切以任务为重。这二位真非常人也。
不过半个时辰,一切准备停当。一辆不起眼的囚车,一套半旧的囚服,一副手铐脚镣也准备齐全。
出发前,韦小乙亲手将那副冰冷的镣铐给杨尔铭戴上,动作小心,低声道:“大人,委屈了。”
杨尔铭坦然受之,甚至配合地抬起手脚,笑道:“无妨,比起诏狱里的,这副可谓轻省多了。小乙,这一路,我便在车上睡大觉了,一切全托与你了。”
“大人放心!”韦小乙郑重承诺,小心地扶着杨尔铭登上那辆特殊的“囚车”。
高虎则已将所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十余名缇骑全部换上了普通军尉或衙役的号衣,兵器妥善隐藏;通关所需的锦衣卫勘合和公文也准备了明暗两套;干粮清水备足;在囚车顶上铺了蓑衣挡雨,为了避免颠簸,车内的稻草铺得厚了些。
“出发!”韦小乙翻身上马,低声下令。
一行人以高虎和另一名精干缇骑为前导,押解着这辆特殊的囚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南京城,向着西南方向,迤逦而行。
细雨依旧,雾气氤氲,掩盖了这支奇特队伍的行踪。囚车微微摇晃,杨尔铭闭目养神,神态安详,仿佛真的是一名听天由命的犯官。韦小乙策马护卫在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山林。高虎则不时派出哨探前出侦查,确保路途安全。
自南京到太平这一段走的是宽阔的驿道,到了太平城外,则拐上了一条偏僻的乡间小路。
这条小路果然如韦小乙所言,人烟稀少。途中偶遇一两处乡民自设的卡哨,高虎上前,只需亮出锦衣卫的腰牌和勘合,对方便吓得立刻放行,甚至不敢多看那囚车一眼——锦衣卫押送的犯人,谁敢过问?
一场本该充满风险的旅程,竟因这匪夷所思的“囚车之计”,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