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尔铭一怔,此事已过去多年,没想到此事会在此时被提起:“靖南侯性情刚烈,言语或有冲撞,然其忠勇为国,屡立战功,确是难得的将才。当时北虏流寇交困,国家用人之际,若因小过折损大将,实非朝廷之福。臣只是据实陈情,不敢居功。”
“据实陈情……”朱慈烺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好一个据实陈情。若非杨卿当年仗义执言,力保虎山(黄得功字),朝廷恐怕早已痛失一员擎天之柱。他后来屡立战功,威震江北,卿可谓慧眼识人,于国有大功。”
朱慈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从书案上拿起一份刚刚送到的、封口处还沾着些许尘泥的紧急塘报,递给杨尔铭:“这是兵部刚呈来的军报。靖南侯黄得功,已于昨日在板子矶大破左梦庚叛军。左梦庚已率残部败退九江。”
杨尔铭闻言,连忙接过军报,迅速浏览。战报虽简略,却清晰描述了黄得功率军激战,击溃左梦庚主力,阵斩其部将数员的经过。他猛地抬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殿下,此乃天大的捷报!靖南侯真乃国之栋梁。板子矶一胜,左逆丧胆,江淮暂安矣。此乃殿下洪福,社稷之幸。”他是在桐城亲身经历过左良玉兵马肆虐之苦的,深知此胜意义重大。
朱慈烺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但很快又收敛起来:“胜是胜了,然局势依旧危如累卵。左梦庚虽败,实力犹存,退据九江,仍是心腹之患。而江北……”他手指敲了敲摊在桌上的舆图,“虏骑虎视眈眈,李自成残部流窜不定,各处镇将心思各异。值此之际,靖南侯此胜,必须善加利用,稳固人心,激励士气。”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杨尔铭身上,变得锐利起来:“孤需要派一位钦差,即刻前往黄得功军中宣旨犒军,加封官爵,以示恩赏。更需带去的,是孤的一封亲笔信函,要与虎山推心置腹,陈说利害,嘱托重任。”
杨尔铭心中一动,隐约猜到了太子的意图。
果然,朱慈烺凝视着他,缓缓道:“锦仙你熟知兵事,通晓实务,更兼胆识过人,忠贞可靠。又曾于黄得功有恩,对其秉性才能知之甚深。孤思之,此番宣慰钦差,非卿莫属。不知杨卿,可愿为孤,为这大明江山,走这一趟?”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听到太子亲口说出,杨尔铭仍是感到一股热流涌上心头。钦差,这是何等的信任!这种代表皇帝向镇将宣示恩旨的事情,向来是皇帝亲信内侍之职,以示恩宠亲近。如今竟交给他一个刚出诏狱的“罪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冯可宗和韦小乙,赫然发现今日太子身边,竟无一个太监随侍。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掠过更大的欣喜——莫非殿下真有摒弃阉宦、重用文臣之意?
他立刻离座,躬身肃然道:“蒙殿下信重,臣万死不辞!”
“好!”朱慈烺抚掌,“孤加封黄得功为左柱国、靖国公,太傅。赏银一万两,绸缎千匹,犒赏三军。这些,都会由你带去。”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深沉,“然而,此去,并非仅是封赏那般简单。封赏黄得功只是其一!卿还要替孤办一件要紧事!”
杨尔铭心神一凛,凝神静听。
“阮大铖,”朱慈烺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