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一阵“嘿嘿”的冷笑声,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刘秃子踱着步子,走到了张海峰面前,他低头看着这个瘫软在地的七品县令,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煞气。
“张大人,”他的声音拖得老长,充满了市井无赖般的腔调,“您这云梦城的官儿,当得还真是威风啊!”
“官匪一家亲,黑白两道通吃。每年从吞天阁手里拿的好处,怕是比朝廷发的俸禄还多吧?怪不得连我无常司的案子都敢压着不办,连我无常司的勾魂使都敢当成犯人来审!”
他猛地蹲下身,几乎是脸贴着脸,将宿夜的口气喷在张海峰的脸上,声音陡然变得阴森。
“你说,就凭你这几条罪状,把你全家老小绑了,一同送进诏狱,够不够?”
张海峰被他这番话吓得浑身剧颤,那张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变得如同死人一般。
“不……不……大人饶命!下官冤枉啊!”他疯狂地磕着头,额头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下官……下官也是身不由己!那吞天阁在云梦城势力庞大,背后……背后还有大人物撑腰,下官……下官不敢得罪啊!”
“不敢得罪?”刘秃子冷笑一声,正欲再行恐吓,一只手却轻轻按在了他的肩上。
是沈风。
“好了,”沈风的声音平静无波,“张大人,起来吧。”
张海峰闻言,如蒙大赦,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连官袍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便对着沈风深深一揖,几乎要将头埋进地里。
“下官……谢大人不杀之恩!”
沈风没有理会他的道谢,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张大人怕不怕死,我不管。你官声如何,我也没兴趣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但‘极乐而死’一案,牵连甚广,更折损了我无常司两名弟兄。从现在起,我需要你,动用县衙所有的力量,全力配合我办案。可能做到?”
“能!能!下官一定全力配合!大人但有差遣,下官万死不辞!”张海峰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点头如捣蒜。
沈风见火候已到,也不再为难他,声音缓和了几分:“今日之事,念你尚有几分悔过之心,又未铸成大错,我可暂且不报。至于案结之后如何论处,便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开恩!”张海峰只觉得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中对眼前这位年纪轻轻、手段却狠辣无比的勾魂使,已是敬畏到了极点。
他连忙投桃报李,脸上堆起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真诚的笑容:“几位大人一路风尘,想必也已疲惫。下官这就命人在后衙备几间上等厢房,不如……各位大人今夜便在此歇下?”
“不必了。”沈风摆了摆手,“我等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张海峰见状,也不敢强留,眼珠一转,又连忙道:“那……那明晚!明晚下官在县衙设宴,为几位大人接风洗尘,法悟小师父与凌仙子到时也一起来吧,还望务必赏光!”
法悟与凌清儿闻言,皆是眉头一皱。他们此番不过是恰逢其时,却不想竟与官府扯上了如此深的干系,心中早已萌生退意。
“阿弥陀佛,”法悟小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我等方外之人,不便参与官场应酬,大人美意,心领了。”
张海峰听了,也并未强求,毕竟他在意的,本来也只有无常司的三位大人。
沈风当然也不会拒绝,终归他们后面几日还要时不时往县衙了解案情,于是点了点头道:“好,那我等,便恭候大人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