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低谷?这太悲观了!中东的局势一旦稳定……”一位负责国际市场的副总裁率先开口,语气中满是质疑。
“稳定?”首席执行官理查德·亚当斯打断了发言,“即使局势稳定,需求端呢?诸位,看看我们脚下的国家吧。”
“从七十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机开始,我们的制造业就在不断外流,里根总统的政策加速了这一过程。我们正在经历严重的经济衰退,而政府还要耗费巨资在海外发动一场战争。是的,打赢海湾战争能带来巨大的政治声望,但对疲软的国内经济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再看看日本,那个曾经的‘世界工厂’,现在泡沫破裂,内部问题一堆。全球石油产能还在增加,而需求在萎缩。这种结构性的调整,绝非短期能够完成。何言超关于油价将长期低迷的观点,虽然刺耳,但并非危言耸听。”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CEO这番分析。
接着,话题转向了何言超提出的合作条件,尤其是那个要求星海控股并主导管理的股权架构方案。
“51%?这绝不可能!这简直是‘丧权辱司’!美孚百年的基业,怎么能让一个外人,一个香江人来主导?”
一位资历极老、观念保守的董事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红。股权架构最终需要董事会和股东批准,但在座高管的态度和汇报倾向,无疑将极大影响最终决策。
理查德微微摇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诸位,还没看清楚吗?他直接开出51%,就是在明确告诉我们,这是底线,没得谈。如果我们不接受,他就去找别家。”
“那技术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也许他只是夸夸其谈……”有人小声嘟囔,但这语气连他自己都显得底气不足。
理查德没有反驳这句明显带着情绪的气话,只是平静地总结道:“是否进行战略收缩,是否接受星海方面的苛刻条件,这都是关系到公司未来命运的重大决策。今天不可能有结论,我们需要时间……好好研究。”
这场美孚内部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离开纽约,何言超照例飞往波士顿,前往哈佛大学看望小妹何言心。
校园的林荫道上,那辆熟悉的二手车停在他面前,那是当年何言信在美国读书时买的,如今传到了何言心手里。但这次,从驾驶座下来的,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调皮丫头。
一个看起来文静、甚至有些拘谨的年轻男生小跑着下来,为何言心拉开车门。何言心笑着跳下车,跑到何言超面前:“大佬!”
何言超的目光却越过妹妹,落在了那个男生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听不出喜怒:“小伙子,怎么看起来畏畏缩缩的?我很可怕吗?”
那男生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大佬!”何言心赶紧插到两人中间,挽住何言超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你别吓唬他了。他胆子小。”
何言超挑眉,语气依旧平淡:“我正经商人,又不是黑社会,怎么会吓到人?除非……他心里有鬼。”
“你还说!”
看着妹妹护犊子的样子,何言超忽然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哎呀,妹妹大了,留不住了。行了,找个地方坐下说吧,让我也‘认识认识’这位让你藏着掖着的……朋友。”
他的笑容依旧,但内心深处已经给这位来自台湾的男生打了一个很低的分数。
三人在校园附近的一家安静咖啡馆坐下。
一番看似随意的交谈中,何言超大致了解了情况。男生名叫陈志文,来自台湾桃园,家里是普通的教师家庭。性格温和,学业很不错,是通过交换项目来的哈佛。简而言之,就是个典型的乖乖仔、好学生。
他是那种在实验室里闪闪发光,但在社交场合却手足无措的人。言心大约就是被那份单纯所吸引。
言谈间,他能感觉到对方努力想表现得体,但那份无法掩饰的紧张和无所适从,都被何言超捕捉到了。
将陈志文送上返回宿舍的巴士后,只剩下兄妹二人沿着查尔斯河畔漫步。夕阳将河面染成金色,景色宜人,但气氛却有些沉凝。
何言超停下脚步,面向何言心,神色是罕见的严肃:“妹头,你是大人了,感情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强行干涉。”
何言心抬起头,看着大哥,预感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对他的判断——这人,不合适。”
何言心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