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与德国车企签订‘战略合作伙伴首供协议’,在产能规划中将其作为最高优先级。但我们必须保留一部分产能灵活性以应对全球市场。一个健康的、拥有全球客户的产业链,其抗风险能力,也是对德国汽车工业的保护。”
冯部长仔细品味着这番交锋。他提出的三个条件,被对方巧妙地替换了两个,但其换来的实际利益,却可能比他原先想要的更具政治分量和操作可行性。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混合着钦佩和如释重负的笑容。
“何先生,您不仅是位卓越的企业家,更是一位顶级的战略家和谈判专家。您用总部和无人机安顿了西部,又用就业保障安抚了东部。我想,我已经拿到了足以说服所有人的筹码了。”
冯部长带着官员们走了,何言超也收起了他的“营业表情”。
选择德国作为车规级芯片的基地,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一方面,德国汽车工业足够强,未来对车规级芯片的需求将是海量的,适合孵化这个新产业。将来大陆发展汽车产业,自己和友商都用得上。
另一方面,半导体产业是美国的禁脔,绝不会容忍别家挑战其霸主地位。何言超需要一个大个儿在前面顶着,分担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压力。
德国,嗯,好歹是一个国家,欧洲工业龙头,到那默克尔女士主政为止,在面对美国时还是比较硬气的。
“至于默克尔之后,特别是那位冯德莱恩领导欧盟之后……”
何言超想到这里,撇了撇嘴,那时候的欧公子不提也罢。好在,届时也不需要德国顶着了。
将欧洲总部放在德国,本就是计划之内的事情,毕竟后续还要在东德收购一系列东德企业,作为技术拼图。
无人机在欧洲的制造中心,可选之地无非德国与法国,既然总部定在德国,为了供应链和管理效率,制造中心自然也该放在德国。
至于东德那些被视为“包袱”的国有企业,在旁人看来是烫手山芋,但在拥有四十年信息差的何言超眼中,根本算不上真正的负担。
那些企业再怎么烂,技术工人的素质还是有保障的。凭借他的信息优势和技术指引,什么企业不能转型、不能盈利?无非是利润率高低的问题罢了。
真正麻烦的,并非这些企业的技术或者设备,而是那些隐藏在官方统计数据之下的“隐形失业”。
就拿东德耶拿蔡司来说,官方记录的正式员工编制是一万四千多人,然而在原本的历史中,私有化改制时,实际被裁掉的人员却高达一万七千人!
很扯淡吧,怎么还倒欠了三千人?
这就是计划经济的特殊产物。在那种体制下,国有企业不仅仅是一个生产单位,更承担了近乎全部的社会职能。
企业常常通过过度雇佣,来实现“全面就业”的政治目标。但国企的正式编制就那么多,于是,就有了我们熟悉的“临时工”。
这些庞大的“隐形失业”大军,他们不体现在官方编制的花名册上,却又实实在在地依附于企业生存。
从纯粹的商业规则出发,何言超没有任何义务去帮助东德处理那些隐形失业人员。他是一名商人,不是慈善家。
从道德层面而言,他也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东德并非他的祖国,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责任做到那种程度。
然而,精明的他早就意识到,那些隐形失业人员是极具分量的谈判筹码。
无论是对那些他意图收购的目标工厂管理层、技术骨干,还是对急于甩掉包袱、推进改革的东德中央政府,乃至地方政府,都是如此。
那些没有正式编制的人,绝大多数都与工厂里有编制的员工沾亲带故,相当一部分甚至是直系亲属。
地方政府层面,以耶拿为例,整个城市人口不过十万出头。若是一下子裁掉一万七千名劳动力,意味着几乎每个家庭都会受到影响,当地的消费市场、社会治安、财政税收都会瞬间崩溃,地方政府绝对会吐血三升。
历史中的耶拿就衰败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很艰难才爬起来。
局势的发展比预想的还要快,东德方面便发来了正式的会谈邀请。
此刻的东德,经济状况已不是“差”字可以形容,几乎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不久前,东德举行了最后一次选举,新政府上台后的首要任务,就是与西德谈判统一事宜,其次便是令人焦头烂额的经济改革。
何言超这位名动全球的世界首富、超级天才,东德新政府视其为贵客中的贵客。
能不重视吗?那是可能带来巨额投资和就业机会的救星!尤其是在东德官员通过某些渠道,得知何言超提出的“特别高科技工业区”计划,以及作为条件的“接受包袱企业”之后,邀请的意愿就更加迫切了。
放下手中的邀请函,何言超微微一笑,对助理陈欢然吩咐道:“回复东德方面,我们接受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