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超见状,也不客气,继续道:“第二,要构建产业链,整合现有资源是关键。据我所知,东德地区本身拥有一些在光学、精密仪器领域底蕴深厚的企业,虽然目前经营困难,但技术底子和人才储备非常宝贵。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联邦政府的协调下,将它们有序地整合到车规芯片产业链中。”
听到这话,冯部长的眼神微微一闪,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
“何先生,您的商业触觉确实敏锐。我收到一些信息,星海集团的商业代表,似乎已经在对耶拿的几家企业,比如蔡司耶拿厂、耶拿玻璃等进行初步的接触和评估了?”
冯部长没问:为什么不整合西德的卡尔蔡司?因为他很清楚,卡尔蔡司实际上是美国在控制。
何言超坦然点头,毫不掩饰:“正常的商业前景调查和潜在的合作意向沟通,符合市场规则。优秀的资产总会吸引多方关注,我不惧任何公平的商业竞争。但是……”
“东德即将进行的国有企业的改制过程,情况会很复杂,我担心的是,这个过程恐怕很难完全干净和透明。”
冯部长听懂了话中的潜台词——地方保护主义、内部人交易、资产低估、来自其他国际资本的非商业手段干扰,甚至是改制中可能滋生的腐败……
这些都有可能让星海陷入被动,甚至被排除在外的。
“我希望能有一个公平、公开的竞争环境,确保那些宝贵的技术遗产和人才资源,被整合到最有效率、最有长远规划的产业链中,而不是不清不楚的被交易、被拆分、被当做养料,或者落入仅仅想套利而非真正发展技术的投机者手中。这既符合星海的利益,更符合德国未来核心产业的利益。部长先生,您认为呢?”
何言超将球踢回给冯部长,等待着他如何回应。
冯部长显然已经被说动了。他想要的是一个晶圆厂,何言超却给他勾画一副宏大得多的蓝图。
构建车规级芯片产业链,顺便砸开“官僚主义锁链”——这个形容太贴切了!
虽然实现起来很难,但正如何言超所说,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德国不可能再统一一次了。
冯部长内心极度认同何言超,但一想到要回去面对内阁同僚、西德各州州长的反对和责难,就感到头皮发麻。
所以,就这样全盘接受何言超的条件是不行的,他也必须争取点什么回去,才好大声说话。
“何先生,”冯部长缓缓靠回椅背,“您描绘的未来无与伦比。但是,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政治的运作,从来不是基于完美的蓝图,而是基于利益的平衡与交换。”
“您提出的‘特别高科技工业区’构想,以及整合东德资产的建议,将在联邦内部掀起巨大的波澜。西部的州会抱怨资源被倾斜,传统的工业巨头也会反对……”
“我需要带着足够分量的成果回去,才能堵住他们的嘴,为您这项伟大的计划铺平道路。”
“请讲。”何言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的条件有三点。第一,技术扎根。我们必须在德国建立一个合资的、世界领先的半导体研发中心,德方占有股份并拥有知识产权的共同所有权。”
何言超听完,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抱歉”的微笑。
“部长先生,我理解您对技术自主的期望。但请恕我直言,研发不是建个中心、签个协议就一定能有成果的。贵国在半导体领域的投入和基础研究从未停止,但结果如何?强行将未经验证的研发模式通过合资进行捆绑,恕我直言,结果大概率不会好。”
何言超看到冯部长眉头微蹙,立刻抛出了自己的替代方案:
“我有一个更实在的方案——星海的欧洲总部,外加一个无人机生产中心,落户西德。我相信,无论是斯图加特、慕尼黑还是法兰克福,都会为争夺这个项目而拿出最大的诚意。”
冯部长怔了一下。欧洲总部!无人机制造中心!这确实是两个能在西德各州引发争抢的香饵,某种程度上甚至比一个前景不明的研发中心更吸引人。
“那好吧。我的第二个要求是人才本土化。五年内,德籍高管和核心工程师比例需提升至50%以上。”
“这一点,同样不够灵活。”何言超再次温和地否定。
“部长先生,50%的硬性标准太死板了。德国的基础教育世界一流,但并非所有类型的尖端才都充足。而且高端人才本就是稀缺的。难道要我为了达成指标,挥着支票簿到处高价挖人吗?”
何言超说到此处笑了笑,“那场面想必不会好看,对德国现有的企业生态也是一种破坏。”
他再次拿出替代方案:“我承诺,会尽最大努力在德国本土寻找、任用和培养人才。作为不设这个硬性指标的交换,我愿意在东德,接手一些你们不好处理的‘包袱’企业。我承诺,在收购整合过程中,保证安置大部分原有工人就业。您觉得,这个交换,能让您在内阁或议会中获得更多的掌声吗?”
冯部长心中一震。用西德的“面子”(总部和无人机)和东德的“里子”(就业和社会稳定),来交换掉两个可能带来窒息的条款!这个何言超,太懂政治了!
他不仅看到了德国的工业需求,更看到了两德统一初期最核心、最敏感的政治痛点。
“……很公平。”冯部长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在这两点上已经无法坚持,“那么第三,供应链优先权。在同等条件下,工业区的芯片必须优先满足德国汽车产业。”
“这一点,我可以接受,但措辞需要微调。”何言超这次爽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