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荣看着眼前的陈渊,身体放松地靠进沙发里,眼神坦诚。
“哎,”
他轻轻叹息一声,随后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的笑容:
“我十九岁就出道了,跑去参加歌唱比赛。
那时是二十年前了,没什么人关注我。
我也和很多歌手一样,忙着写歌、唱歌、出专辑,可都没用,我的专辑根本卖不动。
我不服气,不甘心。没有人听我唱,我偏要唱到最好。
接下来那几年更辛苦,常常不吃饭不睡觉地练歌、录歌。直到第七年,唱了那首《Monica》,大家才认识张国荣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数着那漫长的岁月。
“七年,我就做了这一件事。好多人说我傻,一根筋,但我不这么想。”
说完,张国荣伸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
他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短暂地模糊了他的面容,但很快,他又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只留下短短一截。
他比眼前的年轻人大整整二十岁。
他出道那会儿,大概也就是陈渊刚出生的时候。
此刻看着陈渊年轻的脸庞,确实有种长辈看着晚辈的感觉。
虽然两人之前并无交集,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张国荣从那些歌词里,不难感觉到对方也是个浪漫而深情的人。
不对,他很快修正自己的想法,浪漫深情或许说的是自己。
陈渊给他的感觉,似乎更深沉一些。
《生如夏花》那首歌,像一道光,照见了他心中某些自己都未曾清晰窥见的角落。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
“我以为出了名,就能安心当歌手,当大明星,像那些老前辈一样唱自己喜欢的歌。但这条路,远没想象中顺利。”
如今年过不惑,他的语气平缓,听不出太多波澜,
“就在我刚刚成名不久,收到的并不全是鲜花和掌声。有很多谩骂和诋毁砸过来。
他们说我的歌肤浅,没意思。说我拿奖,不过是靠了这张脸,沾了这身皮囊的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流淌。
他像是在给一个亲近的晚辈讲述过去的故事,轻描淡写。
二十年的跌宕起伏,浓缩在这短短的几百字里。
其中的艰辛、汗水、泪水,只有亲历者才能掂量出分量。
即便陈渊这样的穿越者,也很难真正体会。
他知道八十年代末期,张国荣毅然退出歌坛,转身投入电影世界。
他记得《英雄本色》里意气风发的宋子杰,《胭脂扣》里痴情又懦弱的十二少。
他本是富家少爷出身,却在银幕上将“少爷”这一形象演绎到了某种极致。
那时的他,演技已初露锋芒,即使在商业片中,也总能赋予角色一种艺术片的质感与深度,这正是陈渊最为欣赏的地方。
不疯魔,不成活,这莫名的一句话,仿佛成了他艺术人生的注脚。
“所以,张先生,”陈渊适时开口,“这一次,你是想做一些改变?”
张国荣点点头,目光似乎飘向了窗外,又像是落回内心的某处。
“林绿身上,有我没有的东西,也有我向往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渊,眼神很亮,
“她的歌声多美啊。每次听到她的歌,我都有种……再活一回的感觉。所以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带她去香港,跟我一起站在台上唱歌。”
他的语气变得坚定,
“说到底,这多亏了陈先生你的成全。”
陈渊笑了笑:“张先生客气了,叫我小陈就好。”
张国荣也笑了,带着点港式的随意:“哈哈,我们那边习惯叫阿渊。”
“都行。”
“哈哈……”
怎么称呼自己,陈渊确实不在乎。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之前那点若有若无的生硬和尴尬彻底消散。
陈渊发现对方很好相处,丝毫没有巨星的架子,问什么答什么,态度诚恳。
话题从音乐聊到电影,又稍稍触及了香港影视圈的现状。
“对了,”张国荣像是想起什么,
“你的《电锯惊魂》,我看了两次,真是部有意思的电影!”
他眼中带着真诚的赞赏,“
说起来,我真有点不敢相信,内地现在出了你这样的人物。阿渊,你以后的成就,会比他们都高。”
他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但陈渊心里清楚。
香港电影在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显露疲态,进入新千年后或许会有短暂的回光返照,但之后的路,似乎越来越窄,最终被无尽的警匪片、卧底与黑帮的缠斗所充斥,观众难免审美疲劳。
即便是他穿越而来的2025年,这依然是香港电影难以摆脱的标签。
遗憾的是,当香港电影真正滑向低谷时,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人物,已无缘得见。
“对了张先生,”陈渊主动提起,“你想要什么样的歌?我会为你写的。”
他答应得很干脆,即使对方不提,他也会这么做。
因为他是张国荣。
上辈子,陈渊还小,2003年4月1日那天,他懵懂无知。
后来,当生命中值得惦念的人和事越来越多,他才真正明白那个纵身一跃意味着多大的损失。
如果没有那一跳,以他的天赋、努力和善良,毫无疑问会步入真正的艺术家殿堂。
他不该有那样的结局,他本应走得更远。
张国荣的眼神认真起来:“说实话,我也说不准具体要什么。”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捕捉那个模糊的感觉,
“但我想要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的东西?”
“就是那种……深刻的,有道理的,能让人对生命有所思考的歌,就像国外有些歌。”他说完又笑了笑,带着点自嘲,
“更何况,我也过了唱情情爱爱的年纪了。那些歌,确实没多大意思了。”
闻言,陈渊也微微皱眉,深吸了一口气。
张国荣没有说得很具体,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他不再满足于偶像路线,他要的是能沉淀下来、成为经典的作品。
以张国荣如今的地位和艺术追求,这要求绝不简单。
不过陈渊在记忆里搜寻着后世几十年的华语乐坛,虽然难度不小,但并非无迹可寻。普通的歌,确实配不上这位风华绝代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