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里面还穿着那件标志性的、略显宽大的墨绿色粗棒针毛衣,像一棵努力汲取温暖的小树苗。
此刻,她正趴在靠窗的书桌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望着楼下三三两两走过的人影,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写满了生无可恋。
“哎呀,这可怎么办嘛……感觉要被困死在这里咯~~”
她拖长了调子,声音闷闷地从羽绒服领子里传出来,带着点撒娇的苦恼。
自从《小林书屋》专辑发行以来,尤其是那几支精心制作的MV开始在电视台滚动播放后,她的生活就彻底“失控”了。
走在校园里,不再是默默无闻的编剧系学生,而是会被指指点点、甚至突然冲上来索要签名的大明星。
去食堂打个饭,窗口阿姨的眼神都格外慈祥,恨不得给她碗里塞满肉。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宿舍楼下——总有那么几个执着的身影,不畏严寒地徘徊着,有人抱着吉他试图弹唱她的歌,有人举着写了她名字的简陋牌子,还有人干脆扯着嗓子喊“林绿!林绿!”。
前几天更夸张,几个校外来的狂热粉丝试图混进宿舍楼,被警惕的宿管阿姨拿着扫帚轰了出去,差点闹到报警。
“微微,好微微,”
林绿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正坐在床边看书的室友宋微微,
“你中午出去不?帮我带个饭回来嘛,求你了!”
她的眼睛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让人难以拒绝。
宋微微放下书,忍不住笑了。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嘞!大明星!想吃啥?地三鲜配炒饭?还是老规矩,食堂小灶的糖醋里脊?”
对于林绿突如其来的“明星烦恼”,整个编剧班的心态其实还算平和。
羡慕嫉妒?
人之常情,多少有一点,但不影响同学关系。
但更多的是新奇和一种与有荣焉的微妙感觉。
毕竟,这个红透半边天的姑娘,是睡在自己上铺/下铺的姐妹啊!
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家脸上都有光。
而且大家心里门儿清,林绿能一飞冲天,全靠她背后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哥哥”陈渊一手策划包装。
更现实的是,班上不少同学能接到剧本活,能赚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稿费,不也是沾了陈渊的光吗?
陈渊虽不常在班上露面,但他在众人心中的分量,早已是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有他在,没人会真的对林绿不服气,反而觉得女明星就在身边,还挺有意思。
林绿正要回答,桌上那个小巧的、贴着卡通贴纸的诺基亚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闪烁。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刚才还皱巴巴的小脸瞬间像被春风拂过,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哥哥!”
她几乎是秒接,声音清脆雀跃,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欢喜。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而熟悉的嗓音,简短地说了几句。
“嗯?真的吗?好!我马上下来!”林绿的眼睛更亮了,刚才的烦恼烟消云散。
她对着电话那头飞快地应着,挂了电话,开心得不得了。
“微微!饭我不吃了!我先走了!”她一边语速飞快地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脱掉臃肿的羽绒服,飞快地套上一件更轻便的短款白色羽绒服,又抓起一条厚厚的灰色羊毛围巾,胡乱地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把大半张脸都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哎!外面冷!”
宋微微的话还没说完,林绿已经像一阵绿色的小旋风,裹着围巾和寒气,冲出了宿舍门。
楼道里残留着她轻快的脚步声。
顶着凛冽的寒风和细碎的雪沫,林绿小跑着穿过宿舍楼前的小广场。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鼻腔,围巾边缘很快凝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
她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本田雅阁,车顶上积着薄雪。
一个挺拔的身影斜倚在车头,穿着深色的呢子大衣,没有戴帽子,雪花落在他浓密的黑发和宽阔的肩头。
他嘴里叼着半截烟,红色的火星在灰白的背景里明灭不定,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跑来的方向。
正是陈渊。
林绿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她像归巢的雏鸟,毫不犹豫地加速,跑到近前,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扑进了那个带着淡淡烟草味和寒气的怀抱里,
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厚实的大衣前襟上,深深吸了口气。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厦门忙吗?”
她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围巾和衣服,听起来闷闷的,却充满了雀跃。
陈渊似乎习惯了她这种亲昵,顺手把烟头摁灭在旁边树干上,手臂自然地在她背上拍了拍,然后轻轻将她从怀里拉开一点距离。
“厦门的事差不多了。”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接下来,该你的事了。”
“我的事?”
林绿仰着脸,眼睛亮得像星星,“是专辑吗?卖得很好呀!大家都说好呢!”
说起这个,她的小脸上满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骄傲和快乐。
虽然不能随意出门很烦恼,但想到自己的歌声被那么多人听到、喜欢,那份满足感足以抵消一切。
陈渊摇摇头,对小姑娘笑着道,
“上车,带你见个人。”
“哦~”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更大了些,细密的雪花扑打着车窗。
黑色的雅阁引擎发出一声低吼,碾过泥泞的雪地,缓缓驶离了中戏的校门,汇入京都冬日傍晚的车流。
车灯切开迷蒙的雪雾,驶向一个林绿完全未知的、却又隐约感到无比重要的方向。
那个“人”,会是谁?
她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