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走了进来。
来人年纪不大,相貌英俊,一身衣着华贵非凡。
手中一柄折扇轻摇,似是无价之珍。
他是金九龄。
亦是苦瓜大师的俗家师弟。
陆小凤长叹一声:
“看来这顿素斋……是场鸿门宴。”
苦瓜大师含笑:
“莫忘了,和尚不曾请你。”
“是你自己不请自来。”
陆小凤幽幽道:
“看来此事,我非管不可?”
金九龄微笑:
“无人逼你。”
“况且六扇门……已有线索。”
满室寂然。
唯陆小凤蹙眉追问:
“什么线索?”
金九龄折扇轻合,声淡如水:
“据说那人满脸虬髯——”
“面上却抹着胭脂。”
他眼尾微挑,
“像个登台的老生。”
陆小凤冷笑:
“这算什么线索?”
“既敢犯案,岂会不作伪装?”
金九龄折扇轻摇,笑意如春水漾波:
“我已看破那厮伪装。”
“绣花大盗现世之时,恰与那人出现吻合。”
他目光骤锐,如鹰隼锁猎:
“故而绣花大盗——便是那人!”
陆小凤与花满楼脸色齐变!
如寒霜骤降,冻彻眉宇。
花满楼率先开口,声沉似铁:
“金捕头所指……是萧铸?”
金九龄笑而不语。
折扇轻合,如剑归鞘。
陆小凤踏前一步:
“萧铸随手卖一剑,便可价值连城。”
“何须行此卑劣之事?”
金九龄声淡如雾:
“此人来历不明,武功路数成谜。”
“天下成名高手中——”
“唯他与绣花大盗最为契合。”
陆小凤冷笑,笑声如冰裂:
“我怕你……在寻死。”
金九龄昂首:
“为求真相,何惧生死?”
陆小凤嗤笑:
“只怕你拖累六扇门满门陪葬!”
他目中寒芒如电:
“你根本不知……那是何等可怕之人。”
金九龄折扇轻点,不在意道:
“那你告诉我——”
“他是怎样的人?”
花满楼忽然开口,声如幽潭落石:
“初见他时,只觉他万事不萦于心。”
“仿佛天地万物,皆不入眼。”
语声微顿,似在斟酌字句:
“可若稍近些——”
“便会发现此人骄傲入骨,自负如狂。”
“甚至……”
他缓缓吐出四字,重若千钧:
“蔑视众生。”
满室骤寂。
连陆小凤都面露惊色。
萧铸确然骄傲,确然狂妄。
但“蔑视众生”四字……
谁堪承受?
金九龄忽然大笑!
笑声冷如冰碴刮铁:
“他凭什么?”
“原来不过是个无知狂徒!”
花满楼摇头。
摇得很慢,却斩钉截铁:
“他的武功……已至惊世之境。”
“他有资格如此。”
金九龄讥诮扬眉:
“莫非他想以一人之力,匹敌整个武林?”
花满楼面向虚空,字字清晰:
“我觉得——”
“他有这样的能力。”
烛火噼啪,映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
……为了自己的好朋友金九龄别找死。
陆小凤入局了。
如今,这起大案唯一能算得上线索的,便是一块绣了花的帕子。
陆小凤打算前去请教神针薛夫人,看看这块帕子上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哦,对了,神针薛夫人有个孙女叫薛冰,她可是“江湖四大母老虎”之一,同时也是陆小凤的红颜知己。陆小凤此次前去,正好也能看望看望她。
山。
绿色的山,在黄昏时看来,就仿佛变成了一种奇幻瑰丽的淡紫色。
现在正是黄昏,山坡上开满了月季和蔷薇。
两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正在山坡上摘花,嘴里还在轻轻的哼着山歌。
她们的歌声比春风更轻柔,她们的人比花更美。
陆小凤走上山坡的时候,她们的歌声忽然停顿,一起瞪大了眼睛,盯着陆小凤。
幸好陆小凤时常都在被女人盯着看的,所以他的脸并没有红,反而笑了。
那雀斑姑娘杏眼圆睁,叉腰道:
“喂!你这人来做甚么?”
陆小凤负手含笑:
“花开得这般好,我来看看不成?”
“不成!”她瞪眼如铃,
“这儿是我们的地盘——”
“不欢迎男人!”
陆小凤摇头轻叹:
“姑娘家太凶了可不好。”
“这般凶悍,当心嫁不出去。”
“我可不凶呢。”
另一圆脸姑娘抿唇浅笑,
腮边酒涡似盛了蜜。
她柔声道:
“你既爱花,我赠你两朵可好?”
陆小凤眉开眼笑:
“再好不过。”
那姑娘纤手探入花篮——
取出的却不是花,而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剪刀!
甜笑未敛,手腕疾翻,
直刺陆小凤心口!
这温柔似水的小姑娘,
出手竟狠如毒蝎。
陆小凤惊而不乱。
他早已不是头一回被女子用剪刀招呼。
身形疾转,飘退七尺。
雀斑姑娘扬声娇叱:
“看他就不是好人!”
“莫放跑了!”
她掌中剪刀如毒蛇吐信,
直取陆小凤咽喉。
陆小凤苦笑闪避:
“这剪刀本是裁枝修叶——”
“怎能用来剪人?”
连避数招,两女攻势愈疾。
他正欲夺刃,却忽觉不对——
这两柄寻常剪刀,
一使如长剑轻灵,
一运如大刀刚猛。
十招过后,陆小凤神色骤凝:
这分明是……
“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陆小凤则使用凤舞九天,身形骤退,如凤翔九天,倏忽已在三丈之外。
他目光骤凝:
“你们怎会……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
圆脸姑娘剪刀轻转,嫣然一笑:
“自然是萧先生所授。他看我们两个有些资质,就教诲了我们这一手,说我们分开学不会,但可以两个人一起用。”
陆小凤怔住:
“萧铸……萧先生?”
两女齐齐颔首。
雀斑姑娘脆声道:
“萧先生人可好了。”
酒涡姑娘眼波流转,声如含蜜:
“他若能做我们姑爷……”
“该多好啊。”
陆小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骤然跳了起来!
“胡说八道!”
“萧铸——哪里比得过我!”
“陆小凤,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胡说八道了?”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山坡上忽然出现两人,一男一女。女子身着素白衣衫,俏生生立在那里,方才那句话出口,自觉有些不雅,脸颊顿时泛起红晕。
她身旁站着位黑衣青年,容貌俊朗,气度潇洒,眼神与周身气质都透着几分神秘,让人忍不住想探究他身上的秘密。
这般人物本就极具吸引力,此刻两人并肩而立,任谁看了,都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小凤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忍不住开口:“你们……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红颜知己薛冰,另一个则是连他都暗自忌惮的武林禁忌一脉传人萧铸。
萧铸闻言,唇角微扬。
没有说话。
而薛冰依旧俏立。
像一株带刺的白梅。
她看向陆小凤,声音清冷如冰:
“我与你本无瓜葛。”
“和谁在一起——”
“自然也与你无关。”
陆小凤心头像被细针一扎。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涩:
“我们……我们还没结束啊。”
薛冰截断他的话,如刀断流水:
“往日情分再深,也抵不过流光。”
“人,总是会变心的。”
陆小凤眉峰骤蹙:
“变心……总该有个缘由?”
薛冰淡淡一瞥,目光如霜:
“缘由很简单。”
“你红颜知己太多。”
“这样的男子……”
她语声转冷,
“我向来不喜。”
话音未落,她忽然转向萧铸。
脸上浮起一抹胭脂般的红。
嫣然一笑,如冰雪初融:
“而他不同。”
声转轻柔,似春水漾波:
“他说过——”
“一个世界,只会有一个女人。”
她微微昂首,字字清晰:
“这才是……真正的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