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萧铸并不急于追杀霍休。
他抬手一引,几米外红泥火炉上温着的酒壶便自行飞来,稳稳落在掌心。
他仰头饮了三口,咂咂嘴道:“这酒温得正好,可惜霍休跑了,没福气尝这口滋味。”
上官雪儿眨着眼睛,轻声问:“师父,我温的酒,您还满意吗?”
萧铸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非常满意。看在你这么用心的份上,我教你一手轻功。”
说着,他凑近上官雪儿耳边低语了几句,上官雪儿连连点头,眼中满是欣喜。
随后,萧铸身形一晃,便朝着霍休逃走的方向追去,公孙兰也立刻跟了上去。
上官雪儿目光转向上官飞燕,灵动的眼睛里带着询问:“我们要去吗?”
上官飞燕点头道:“去。”
话音未落,她已动身,上官雪儿连忙紧随其后。
霍休的轻功,靠的是苦练。
他固然花重金求得了不少轻功心法,轻功也算高明,却终究缺了些修炼这门道的时间与天赋。
萧铸要追上他,自然有的是法子。
果然没多久,便追了上来。
此时霍休正坐在一方石台上,似在等候。
他像是藏着什么底牌,竟还有闲情从一旁取过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萧铸停下脚步,问道:“不逃了?”
霍休抬眼,目光如枯井:
“我为何要逃?”
萧铸语气淡得像远山的雾:
“因为不逃……”
“你就得死。”
霍休忽然笑了。
笑声像夜枭啼鸣:
“你身上带钱了么?”
“不多,”萧铸袖手而立,“几千两。”
霍休眼中阴狠一闪:
“死人……不需要这么多钱。”
“等你死了……”
“这些银票,我自会替你收着。”
萧铸面不改色:
“当然。”
“我若死了,银票归你。”
“但今日……”
“死的只会是你。”
霍休低笑起来,笑声里淬着毒:
“你真当……吃定我了?”
萧铸点头。
点得很慢,却很笃定。
霍休的武功不弱。
但比起他,还差一截。
要杀霍休,他有十成把握。
霍休却道:
“真要动手,我未必输你。”
萧铸笑了。
笑得很淡,却像一记耳光,
狠狠抽在霍休脸上。
霍休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自己也清楚……
这话,不过是骗自己的大话。
霍休忽然笑了。
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我是个商人。”
“商人总爱用最小的代价,换最大的好处。”
他袖手而立,目光幽深:
“既然有别的法子杀你……”
“我何必拼命?”
萧铸眉峰微动:
“什么法子?”
“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
霍休手掌猛按石台!
“轰……!”
铁笼骤落!
如巨兽合颚,将整座石台死死囚住。
萧铸蹙眉:
“你疯了?”
霍休冷笑:
“疯的是你们……”
“很快,你们就会饿疯。”
萧铸竟笑了。
霍休声如寒铁:
“外面的大门已封死。”
“唯一的出路……”
他拍了拍身下石台,
“就在这儿。”
“我走后,自会封了它。”
语带惋惜,似在叹一件珍品蒙尘:
“这原本是为陆小凤、西门吹雪准备的……”
“今日,只好先招待你们了。”
话音刚落,公孙大娘身形骤动,手中两柄短剑化作两道凌厉剑光,狠狠劈向铁笼。
只听“锵”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铁笼上却只留下两道浅浅的白痕。
霍休见状,得意道:“我向来吝啬,但关乎自己性命的事,从来肯下功夫。萧铸,你可知什么叫百炼金刚?这笼子,便是用百炼金刚打造,纵是削铁如泥的刀剑,也休想将它砍断。”
此时此刻,公孙大娘冷哼一声,手腕一翻,数枚银针应声甩出,正是“满天星”的手法,一排银针如流星般射来。
霍休站在原地,既不闪也不动。直到银针穿过铁笼的间隙,他才缓缓伸出手!
那些银针竟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落进了他的掌心。
原来他手上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副薄薄的蚕丝手套。
“很多人不知道,”霍休慢悠悠开口,“童子功从后天转至先天,便是先天童子功,兼具内外功法的特性。譬如这先天童子功配上蚕丝手套,便能生出吸力,将暗器牢牢吸在掌心。”
他顿了顿,掂量着掌心的银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银针虽不值钱,去了毒好歹也值两银子,看来今天又赚了些。”
说罢,他取出手帕将银针仔细裹好,转身便走:“好了,我该走了,一个月后再来。祝你们……好运。”
此时此刻,萧铸脸上不见半分慌乱,只淡淡道了声:“未必如你所愿。”
霍休却狞笑起来:“你们会想念我的!只要我这手掌按下去,我自会消失无踪,而你们,将永远困在这里,活活饿死!”
说罢,他猛地将手掌朝石台按去。
然而,预想中的消失并未发生,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错愕。
萧铸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怎么还不走?”
霍休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按在石台上的手,又猛地看向石台,声音都在发颤:“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反复按动机关,石台却纹丝不动……机关失灵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机关不能动,意味着他精心设计的退路成了泡影,如今,反倒是他自己要被困在这铁牢之中,落得个活活饿死的下场!
想到这里,霍休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他到最后也想不明白,自己那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公孙大娘忽而轻笑。
笑声像玉珠滚过银盘。
“他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萧铸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淡得像远山上的晨雾。
“他本想将我们困死在此。”
“没成想……”
“自己反成了笼中鸟。”
语声微顿,似在品一杯冷茶:
“急火攻心,倒也正常。”
公孙大娘眉尖轻蹙:
“可他好歹是一代枭雄。”
“武功、智谋、权势……”
“皆是天下顶尖。”
“心性怎会如此不堪?”
萧铸目光掠过铁笼外的暗影:
“只因他年纪大了。”
“心,也老了。”
声音忽然转沉:
“况且……他练的是童子功。”
公孙大娘恍然颔首,又露不解:
“童子功之名,江湖谁人不知?”
“这功夫极难修炼,能成者寥寥。”
“照理说……”
“他的毅力心性,该远超常人才对。”
“多数人练童子功,是别无选择。”
萧铸的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
“可他坐拥泼天富贵,天下武学唾手可得……”
“却偏选此路。”
他缓缓抬眼,目中似有冷电闪过:
“这便说明……”
“他的心性,本就异于常人。”
公孙大娘目光一转,落在萧铸脸上:
“如今霍休已落你手,青衣楼势力尽归你所有……”
“往后,你便是天下第一富豪。”
萧铸却缓缓摇头。
摇得像秋风拂过枯枝。
“霍休的财富,没你想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