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窟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久到连洞外的风声都仿佛凝固了。
陆小凤微微蹙眉,忍不住扬声问道:“难道铸剑楼的事,是问不得的?”
他话音刚落,那道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带着几分迟疑:“铸剑楼的事,本是不该说的。”
“什么叫不该说?”陆小凤对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不满,语气里添了几分追问的意味。
山窟中,大智大通的声音缓缓传来:“铸剑楼分两代,不,是三代。前后共出过三位楼主。”
“这三位楼主,每一个都曾在武林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们所做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有人称他们为武林神话,也有人,将他们视作武林禁忌。”
洞窟之中,大智大通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说不出的凝重:“有一代铸剑楼主,堪称武林禁忌。他暗中勾连杀手组织,一度权倾武林,更在海外缔造了一个令人胆寒的神秘组织!至今无人知晓,那组织是否仍在世间蛰伏。”
“便是武林神话铁中棠,也曾败于他手;后来剑中灵童方宝玉出手,对方才破碎虚空而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小凤、花满楼等人脸色齐齐一沉。
铁中棠、方宝玉——这都是刻在武林骨血里的名字。
方宝玉曾力挫东海白衣人,护中原武林周全;
铁中棠更是以一生守护江湖安宁,是多少人心中不可撼动的丰碑。
可连这样的人物都败了……
众人默不作声,心头却翻涌不止:这铸剑楼主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留下的那个海外组织,若真还在,又会是多大的隐患?
空气仿佛都凝住了,带着一种跨越时光的沉重。
此刻山窟之中,那声音继续回荡,带着穿透岁月的厚重:“曾有那么一个时代,兵器谱上高手如星,最令人称道的,便是‘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话音刚落,陆小凤的眸子骤然亮了亮,那是发自心底的敬意!
江湖人谁不晓李寻欢的名头?
一把飞刀,救过多少江湖危难,又承载着多少侠骨柔情。
花满楼也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动,仿佛那飞刀破空的锐响就在耳畔。
却听那声音接着道:“可兵器谱上的诸多豪杰,竟一个个都折在了他手里。他们的成名兵器,最后都成了铸剑楼里的寻常点缀,再无锋芒。”
陆小凤眉头紧锁,花满楼亦敛了笑容。
能让小李飞刀这般人物折戟,这铸剑楼主的手段,未免太过惊人。
“直到远走海外的沈浪出手,”那声音顿了顿,似在回味那场惊世对决,“这位传奇中的传奇,是人外之人,天外之天。唯有他亲赴一战,对方才破碎虚空而去!否则,这武林不知要被搅得何等混乱。”
“沈浪……”陆小凤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心口发烫。
那是比传说更遥远的存在,却如丰碑般立在江湖人心中。
能逼得这样的人物出手,这铸剑楼主,当真是千年难遇的人杰。
花满楼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感慨:“能与沈浪分庭抗礼,这般人物,难怪能让铸剑楼成为武林禁忌。”
洞窟之中,大智大通的声音继续回荡,带着一丝讳莫如深的沉郁:“便说最近的一代吧,他的事迹更是讳莫如深!只因他杀了先皇,那位经历过土木堡之变的皇帝。”
“什么?”陆小凤猛地挑眉,一脸难以置信,“这等大事,我怎么从未听过?”
花满楼也微微侧过头,语气里满是诧异:“不错,我也从未在任何传闻中听过此事。”
洞窟中的声音沉沉道:“当年文武百官全力遮掩,朝廷的力量如同巨轮碾过,硬是将他的所作所为从史书里彻底抹去了。”
陆小凤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花满楼也沉默了,两人都怔在原地,显然被这秘闻惊得不轻。
这时,大智大通的声音又起,带着几分诘问:“你们说,这位最近的铸剑楼主,究竟是武林神话,还是武林禁忌?”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竟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要知道,那位先皇如今已被尊为明英宗,朱祁镇的过往即便有文臣想刻意掩盖,可涉及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历史的痕迹又怎会真的被彻底抹去?
总有蛛丝马迹,在时光里悄悄留存着。
他是昏君……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
这口气吸得很深,像要把满山的雾气都吸进肺里。
“近来武林中,起了一座铸剑楼。”
他的声音沉得像古井里的水。
“楼主为朱停铸了一把剑。”
“我想问——”
他顿了顿,字字清晰:
“他是不是这一代的铸剑楼主?”
“是不是那武林禁忌一脉……最新的传人?”
洞窟深处,沉默良久。
大智大通的声音终于传来,带着罕见的凝重:
“我不敢说。”
陆小凤眉峰一挑:
“这有什么不敢说?”
“连皇帝招惹了他……”
大智大通的声音压得极低,像铁锈磨过石头,
“都血溅龙椅,命丧九重。”
“你觉得——”
声音里透出彻骨寒意,
“我敢招惹吗?”
陆小凤与花满楼对视一眼。
两人忽然都说不出话来。
花满楼转向陆小凤,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
“你问起他的事……”
“是觉得他会搅动武林?”
陆小凤重重点头。
点得很慢,却很沉。
“他随手铸的一把剑——”
“就让朱停成了高手。”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远:
“那剑的好,我这辈子从未见过。”
“这样的人若多铸几把剑投入江湖……”
“武林必定血流成河。”
他缓缓握紧手指:
“他想掀起腥风血雨,太容易……”
“我不能不在意。”
花满楼追问:
“你见过他的剑法?”
陆小凤忽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像有冰冷的针在刺。
他摇头:
“没有。”
“没见过,”花满楼的眉头锁得更深,“却觉得他难对付?”
陆小凤长长吐出一口气。
像要把胸口的巨石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