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如冰珠落玉盘。
星奴躬身:
“二宫主遇着对手,未归。”
邀月颔首。
忽问:“江湖有何动静?”
“无缺公子传讯,”
星奴低语,
“铸剑楼主宝藏现世。”
邀月瞳孔骤缩。
声线里裂开一丝波动:
“是真是假?”她显然对此十分关心。
星奴垂首:
“宝藏是假。”
“但无缺公子在峨眉...”
“遇见了江小鱼。”
邀月眸光骤寒:
“他可曾得手?”
星奴声音愈低:
“无缺公子...输了。”
邀月倏然静立。
如冰雕骤凝。
这些年来,“铜先生”夜探恶人谷十三次。
江小鱼那点三脚猫功夫...
东偷一招,西学半式。
恶人谷那些货色,能教出什么真本事?
花无缺怎么可能败?
怎会败?
怎容得败!
玉手在袖中缓缓握紧。
指节泛白。
风过廊下。
吹动邀月宫主的长发如墨。
“说清楚。”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星奴的头垂得更低。
“小鱼儿内力浅薄,本不及公子十之一二。”
“但他得到了一把剑,青干剑那柄剑...”
星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竟能防守住内力。”
“公子攻势愈猛,内力却全部被青干剑挡住。”
“到最后,只能以最纯粹的剑招对决。”
邀月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
“我移花宫的剑法,会输?”
星奴深吸一口气:
“他已是天山派弟子。”
“用的是天山剑法。”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移花宫的厉害,在于移花接玉的妙,明玉功的强,
可单论剑招精妙...
移花宫的剑法,实在是……
天山剑法,确实能与武林中最顶尖的剑法一较高下。
例如飞龙大九式,
例如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法,
例如武当大两仪剑法,
邀月沉默了。
良久。
她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天山剑法。”
“好一柄奇剑。”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莫不是在开玩笑?
这究竟是何等荒唐的玩笑?
风止。
廊下的杀气渐渐沉淀。
邀月袖中的手缓缓松开。
她望向远山,眸中寒星闪烁。
“查。”
声音如玉石相击。
“那柄剑的来历。”
“天山派的底细。”
她已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这江湖,终究又到了风云再起之时。
星奴等人躬身领命。
衣袂翻飞间,身影已没入暮色。
江湖永远如此。
燕南天的剑才归鞘多少年?
如今又该轮到谁的名字,站在正道之巅,
响彻这片天地?
江湖本就如此,每隔一段时日,总会冒出一两个惊才绝艳之辈。
才过去多少年?
当年出了个燕南天,如今又过了这些年,
依着这规律,再出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本就合情合理。
“是!”星奴等人齐声应道,即刻转身,再度投入调查之中。
……铸剑楼在数十匹马的拉动下缓缓前行。
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稳稳停在铸剑楼旁。
驾车的是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她衣襟微敞,帽子斜戴,身材高大,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握着旱烟杆,声音洪亮地问道:
“敢问车中可是天山派萧掌门?”
萧铸闻言微感诧异:
“天山派?如今已经这么有名了么?”
那女子爽朗一笑:
“可不是嘛!慕容世家出了大力,正在天山大兴土木,修建门派驻地。”
她吸了口旱烟,继续说道:
“慕容家还广发请帖,要在府上举办天山派的开派大典。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都收到了请柬。”
说着,她扳着手指细数:
“您门下这些弟子,个个来历不凡:
张菁,是张三娘的女儿;
慕容九,是慕容世家的千金;
顾人玉,来自巴山顾家;
铁心兰,是狂狮铁战的女儿;
还有轻功绝顶的黑蜘蛛...”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
“最厉害的是,连打败了移花宫传人的小鱼儿,也成了您的弟子!”
她笑吟吟地看向萧铸:
“萧掌门,您的天山派,如今在江湖上可是声名远扬了!”
萧铸唇边掠过一丝淡淡笑意。
“如此看来,天山派超越七大剑派,指日可待。”他话锋一转,“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那女子豪迈地一摆手:“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是段家老三。”
萧铸略作沉吟:“可是段合肥的千金,人称『女孟尝』的段三姑娘?”
段三姑娘闻言放声大笑,笑声爽朗不羁:“正是!我家老爷子想请萧大先生过府一叙,又担心请不动您这尊大佛,特意让我亲自来迎。今日说什么也得请您走这一趟。”
萧铸微微怔住。
“萧大先生”这个称呼,让他有些恍惚。
这分明是江湖名门正派才会用的尊称。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如此相称。
萧铸自然听闻过段合肥的名号。
段合肥可是长江流域一带首屈一指的大财阀,这一片儿最盈利的生意,几乎都被他牢牢掌控。他与赵香灵还是商业上的劲敌。
眼前这位,便是段合肥的独生女。
听闻她原本还有两个哥哥,只是都已离世,故而旁人都称她为三姑娘。
虽说这位三姑娘长相并非出众,言行举止还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但只要她有意招亲,凭借段家富可敌国的家业,恐怕那些上门提亲的人都能排出十里地远。
在原著第四十三章的情节里,三姑娘救起了落水的小鱼儿,得知小鱼儿对药材颇为精通后,便将他安排到“庆余堂”担任管药头儿。
当下,萧铸便邀请这位“女孟尝”登上了自己的铸剑楼。
段三姑娘一见到苏樱,不禁愣住了,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而当她目光移向木夫人时,更是惊愕不已,未曾想还有这般风姿绰约、成熟妩媚之人,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铸剑楼内部极为宽敞阔气,地面铺着柔软的垫子,马车行进间,没有丝毫颠簸之感。
段三姑娘不禁感慨,拥有这样的铸剑楼行走江湖,实在是一种极致的享受。
以段家的财力底蕴,她心里清楚,即便倾尽全力,也造不出如此舒适奢华的铸剑楼。
就单单说拉着铸剑楼前行的那数十匹异种白马,段家就根本寻觅不到这般良驹。
铸剑楼内,萧铸斜倚座中。
酒盏轻摇。
“令尊寻我,所为何事?”
三姑娘笑若朗月:
“家父虽算不得江湖人,”
“却最敬重江湖豪杰。”
“闻君创立天山派,”
“当即遣人打探行踪。”
“得知阁下在此,”
“特命我前来相迎。”
萧铸浅啜杯中酒:
“段家消息之灵通,”
“令人惊叹。”
“生意人罢了。”
三姑娘眼波流转,”
“若消息不灵通,”
“早该倾家荡产了。”
萧铸忽露意味深长之笑:
“可惜...”
“还不够灵通。”
三姑娘神色微凝:
“此言何意?”
萧铸轻摆衣袖:
“赶路吧。”
有些话,不必说尽。
有些局,刚刚开始。
没过多久,萧铸便见到了段合肥。
段合肥正在一座气派非凡、大得足以令人咋舌的宅邸前迎候他。
对于重要宾客,主人于门前相迎,这本也算不得稀奇。
然而,萧铸一眼看向段合肥,便知自己在对方心中分量极重,甚至可以说是备受重视。
这皆因段合肥实在过于肥胖,整个人活脱脱像个圆滚滚的大肉球。
但这种胖,与大欢喜女菩萨那种粗壮有力的胖截然不同。
他的胖透着一股虚弱劲儿,瞧着走三步路,仿佛比常人走上三里路还要费劲。
倘若不慎一个踉跄摔倒,若无人搀扶,只怕都难以起身。
这样一位行动不便的胖子,竟亲自出门迎接,这份礼遇已然给得十分到位。
风扯紧。
段三姑娘已快步上前扶住段合肥。
“爹,您身子才好些。”
语气带着嗔怪,手上力道却轻柔。
段合肥呵呵一笑。
目光却越过女儿肩头,落在萧铸身上。
“这些年...”
他声音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润,
“江湖上许久未见开宗立派之人。”
浑浊眼底精光一闪。
“萧先生肯赏脸,”
“段某荣幸之至。”
手臂微扬,
“厅内已备薄酒,”
“特为先生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