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婉清拨弄簪子的手停住了。
唱针滑过唱片的细微声响,好像突然变大了。
她眼皮终于抬起来,那点慵懒霎时没了,闪过一丝回忆:
“哦?怎么说?”
“人如其名,是块硬骨头。”
“心思活,手段狠,不讲虚的。
什么主义、同道……在他听来,不如一把枪、一袋米实在。”
她把陈峥对“同道”二字的反应原样说了。
周婉清静静听着,眼波流动。
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
等黄芷兰说完陈峥对“新天地”的冷淡,她嘴角笑意深了些。
语气之中,带点了然道:
“倒是像他。仓库里那种情形,脑子不乱,手不软,难得。他开价了?”
“开了。”
黄芷兰点头,扶了下眼镜,把陈峥要三十发尖头弹的“镜面匣子”。
还有时间地点细细说了,
“…福煦路口,右前轮毂有划痕的黑色雪佛兰,申时末。”
“呵。”
周婉清短促一笑,听不出意思。
她起身,关了留声机,放下簪子。
屋里顿时静了,只剩窗外隐隐的蝉鸣。
她走到电扇旁,调了调风向,凉风拂动她额前的发丝。
“胃口不小,手也稳。
三十发尖头弹,‘花生米’叫得顺口…不像一般武行的话。”
“是不是价太高了…”黄芷兰有些迟疑。
周婉清抬手止住她。
她转过身,看向黄芷兰:“你走了应急渠道?为了他?”
黄芷兰吸了口气,迎着目光点头:
“是。情况急,陈峥抛了个关于‘北边药材棉纱’的信儿,扯到日租界。
他暗示,拿不到‘诚意’,这风就会吹到别人耳朵里换钱。
我…不能放他走。
他的用处,不止是能打。”
她把陈峥说的小驳船、‘振昌号’、‘永平号’、关外胡子、金丝眼镜矮个子的事重复一遍。
又说,“和我们之前摸到的线头对得上。”
周婉清听完,沉默片刻,头发在指间绕了绕。
她走到茶几边,拿起茶杯。
“这信儿,准么?”
“陈峥这人,话不说满,但出口的,该有几分底。
他在下九流混,脚行、码头都有门路。”
“嗯…”
周婉清沉吟片刻,重新坐下,目光落在转动的电扇上,
“东西可以给你。但现在我们有同志被捕,应急渠道已经不能用了。”
“那东西怎么交接?”
“你忘了?我那儿还有一把枪。”
周婉清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不久前她还说过,就算对方想要,也不会把自己的配枪交出去。
如今却要亲手递上,真是命运弄人。
黄芷兰心里一松,又一紧:“那枪不是刻有字吗?他会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周婉清语气平静,眸中却掠过一丝恍惚,思绪飘向了某处:
“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黄芷兰面色一紧,“那我们岂不是?”
周婉清轻轻摇头,打断她的慌乱:
“暂时不会有事。我们带红面具,还是白面具,他还不清楚。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