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如弧。
锋芒落下的一瞬——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陛下!!!”
“沈主帅!!!”
“不要——!!!”
赵烈更是猛地闭上眼,嘶吼得声带都要裂开:
“沈主帅!!!”
那一刀砍下。
带著决绝、带著皇威、带著杀伐冷意。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
这一刻,整个平阳城门口像是死了一遍。
然而——
就在所有人觉得沈铁崖必死无疑的剎那。
“——陛下別杀我!!!別杀我!!!”
一声惊恐万分、撕裂喉咙的惨叫,直接响彻整座平阳城。
不是什么慷慨赴死的吼声。
不是视死如归的悲壮。
不是铁骨錚錚的大將之风。
——而是赤裸裸的惊恐。
——是惧死。
——是求生。
——是彻底崩溃的哀嚎。
所有人猛地睁开眼。
下一秒,他们看见了——
沈铁崖整个人猛地抱著自己的头,像被嚇破胆的野兽一样跪趴在雪地里。
他浑身抖得像筛糠。
额头磕在雪里,声音颤得快要说不出完整句子:
“陛下別杀我!!!”
“別杀!!!”
“臣……臣知道大疆的秘密!!!”
“我知道!”
“我全说!!!”
“我什么都说!!!”
“陛下饶命!!!”
“饶命啊啊!!!”
他的声音尖锐,带著无法抑制的恐惧。
哪还有半分刚才视死如归的沉稳?
哪还有半分苦情、深情、悲壮?
哪还有半分英雄气?
所有跪著的军士……
全都呆住。
彻底呆住。
他们看见的不是他们心中的主帅。
不是北境三十年的铁血將军。
而是一个被戳破偽装的——
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一个真真正正的偽君子。
原形毕露。
沈铁崖的声音继续在雪地里悽厉尖叫:
“陛下!!!”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我说!我全说!!!”
“只要您饶我——我什么都说!!!”
他跪趴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周围的军士脸色全部僵住。
那一刻——
他们心中某个信念彻底碎了。
碎得粉碎。
风雪不停地往前吹著,將沈铁崖趴在地上的姿势照得清清楚楚。
悽惨、狼狈、可笑、可鄙。
就像一个活生生的讽刺。
整个平阳城……在这一瞬间,再次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
——没有人再替沈铁崖求情。
没人发出声音。
没人哭。
没人敢再相信。
所有人盯著沈铁崖,眼中的震惊、失望、痛苦、愤怒……一层层叠起。
而萧寧站在火光之中。
高大、冷峻、锋芒如同利刃。
他俯视著沈铁崖跪地求命的样子。
眼中没有动容。
没有怜悯。
没有讶异。
只有——
淡淡的、不屑的冷笑。
仿佛这一切……
他早已预料。
仿佛这一切……
正是他要验证的真相。
仿佛这一切……
不过是他提前看穿的一场——
丑陋至极的表演。
刀锋落地的声音,在平阳城中响得格外刺耳。
“鐺——”
清脆,却像敲在所有人心尖上。
萧寧弯下腰,將那柄刚刚差点夺走性命的长刀隨手拋回雪地,动作隨意得像是在扔一根折断的树枝。
他眼里带著毫不掩饰、甚至近乎玩味的讥笑。
“对嘛。”
他站直身体,垂眸俯视著还跪在地上的沈铁崖。
“这才符合你的形象。”
“也符合你的身份。”
风雪打在萧寧的脸侧,划出一条冷意十足的线。
“刚刚那副大义凌然、慷慨赴死的模样……”
他轻轻嗤笑一声。
“在谁面前演都行。”
“但在朕面前?”
他微微俯身,讽刺如刀锋逼人。
“你以为,朕会信?”
沈铁崖抱头跪在地上,大口喘息,汗水像破堤一般从额头滑落,与雪水混在一起,冷得他浑身发抖。
他不敢抬头。
——那一刀,离他脖子不到半寸。
不是比喻,是事实。
若萧寧手腕再下沉一点点,此刻他已经尸首分离。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鬼门关被拽回来一样,全身如筛糠般发颤。
——刚刚那一瞬间,他是真的怕了。
怕得灵魂都要裂开。
现场死一般沉寂。
无数大尧军士瞪大眼睛看著眼前这一幕,他们从未想过,他们曾经最尊敬的沈主帅,会在生死一刻——
跪地求饶。
甚至不是跪,是扑地。
更像是一条被粗暴按进泥里的狗。
所有军士的脸色都灰了。
之前跪地为他求情的兄弟们,此刻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
刚刚那场声势压天的恳求,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萧寧扫过他们一眼,忽然笑了。
笑意冷得像雪层下的刀锋。
“他们相信你的鬼话。”
“朕——”
他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著沈铁崖:
“可不信。”
沈铁崖低著头,额头抵著冰雪,呼吸急促,脸色阴沉而屈辱。
沉默了良久,他才哑著嗓子道:
“……陛下,我……”
他喉咙滚动几下,似乎犹豫著词句。
最终压低声音:
“我……其实……”
一股压抑到极致的胆怯与畏惧,彻底暴露无遗。
“其实,我並不知道什么大疆的秘密。”
这句话落下,周围所有军士的表情都僵住了。
特別是赵烈。
他的脸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沈铁崖继续说道,声音里带著某种极深的阴沉:
“我只是不想死。”
“所以才……隨口编了个理由。”
这句话一出——
现场原本的死寂瞬间变成彻骨的冷。
所有为他求情的人,全都僵在原地。
他们忽然意识到——
刚刚沈铁崖跪地狂喊“別杀我,我知道秘密”——
竟然是假的。
却是他们真心跪著替他求命。
简直像一场巨大的羞辱。
萧寧却毫不意外。
他看著沈铁崖,仿佛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继续。”
萧寧淡淡开口。
沈铁崖抬头,眼神闪烁著某种明晦不明的自负和投机。
“我……倒是可以给陛下一些建议。”
萧寧挑眉:
“说来听听。”
沈铁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直视著萧寧:
“我劝陛下——还是放了我为好。”
这句话落下,火光一跳,无数士兵同时绷紧了下顎。
沈铁崖继续道:
“陛下若放了我,我还能代陛下向大疆国求情。”
“我在那边,也算有些名望。”
“我劝他们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沈铁崖不知死活的继续道:
“若陛下愿意俯首称臣,大疆国甚至愿意封你为——”
他顿了顿,自以为是在给萧寧天大的“恩赐”。
“——安乐公。”
整座城池像被雷劈中一样。
所有人呆住。
赵烈脸色彻底白了,从头到脚像被刀刮过。
无数军士震惊地看著沈铁崖。
——他刚刚还哭著喊自己“对兄弟无愧”。
——刚刚还哭著喊“从未背叛北境”。
现在呢?
竟然在萧寧面前,劝当今大尧皇帝:
向大疆称臣?
受大疆封號?
放弃大尧?
这……是前所未闻的耻辱。
萧寧冷冷盯著他,连讽刺都懒得做,只是静静看著一个人如何一步一步把自己的脸撕乾净。
沈铁崖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荒唐之极的话,还继续道:
“陛下,您或许不知道——”
“此番大疆南下,势不可挡!”
他双手撑著地面,仰著头,一字一句说得极重:
“你……必死无疑!”
他是真的这样认为。
他还沉浸在自己假死前的那段计划之中。
他根本不知道——
大疆先锋被萧寧杀得尸山成岭。
大疆二十万大军,被嚇得连夜撤回国境。
沈铁崖以为他掌握著局势。
可实际上,他连外面的真实战况都不知道。
他还站在他自以为高的位置上,对萧寧颐指气使。
赵烈终於无法忍受。
他身子发抖,牙齿狠狠咬紧,声音嘶哑到断:
“沈……沈铁崖!!!”
“你无耻!!!!”
这一声,不是骂,是嘶吼。
是心碎的咆哮。
赵烈整个人像是被撕开胸腔,他瞪著沈铁崖:
“你怎么能这样?!”
“你刚刚还说把我当儿子!!!”
“可你连陛下都敢让他去给大疆磕头?去当大疆的安乐公?!”
“你……你到底还有没有半点底线?!”
赵烈眼里的崩溃与愤怒,是从根骨里透出的。
沈铁崖皱眉,似乎想反驳,却一句话说不出口。
因为——
事实摆在眼前。
周围军士也再忍不住。
有人破口大骂:
“沈铁崖,你……你竟敢叫陛下投降大疆?!”
“你让我们大尧的皇去当別人的臣?!”
“你还把我们当兄弟?!”
“呸!!!”
“老子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现在就拿这种东西当建议』?!”
“你才是真的狗杂碎!!!”
“原来你跪求的不是兄弟、不是百姓,是你自己一条命!!!”
“你不配当我们北境军的主帅!!!”
骂声一波接一波,像潮水拍打著残破堤坝。
沈铁崖脸色终於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