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带着草木清香的灰绿色气流,从蛊虫体内缓缓溢出,顺着丹田流向四肢。
这股气流与元照当时感受到的暖流截然不同,它不似暖流那般温和包裹,反倒像细密的春雨,一点点渗透进经脉壁中。
那些被气团撑得发胀的经脉,在气流的渗透下,竟慢慢变得柔软有弹性;原本附着在经脉壁上的淤堵杂质残留,被气流一点点剥离,顺着经脉流向皮肤,最终化作细小的黑珠,从毛孔渗出,浮在灵液表面,让翡翠色的药液渐渐染上一层污浊。
更奇特的是,这股灰绿色气流流经筋骨时,没有像元照那般带来莹光,反倒让阿青觉得骨骼像是泡在了温水中,连肌肉都变得松弛下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在缓缓重塑她的筋骨——原本脆弱的骨骼、肌肉、皮肤,都在一层层被强化。
而丹田内的活尸之蛊,吞入灵液与药力后,虫身的灰黑色渐渐褪去几分,多了一丝淡淡的绿意,虫身也比之前粗壮了些许,反哺出的气流愈发精纯。
此刻的它,像一条小指粗细的灰绿色游龙,在阿青丹田内灵活地游走——它的模样本就带着几分蛟龙的雏形,此刻沾染了灵液的生机,更显灵动。
阿青与它心神相连,能清晰察觉到蛊虫传递来的喜悦,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
阿青和活尸之蛊人蛊合一,双方不管谁得了好处,另一方都会跟着受益。
阿青体内的灵力,也在这股灰绿色气流的滋养下,像干涸的河床迎来春雨,一点点充盈起来。
原本微弱滞涩的灵力,渐渐变得浑厚流畅,运转时再无往日的卡顿,甚至能顺着之前从未打通的细小经脉流转,让她浑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轻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同时她的灵力也变得越发精纯。
原本她的灵力本就只能算介于内力和真正灵力之间的力量,经过这次蜕变,竟完全和元照最初修炼时,修炼出的灵力差不多了。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浴桶里的灵液已彻底变成深褐色,表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黑污,那是从她体内排出的杂质。
而阿青的皮肤,却透着一层淡淡的粉白光泽,连眼角的倦意都消散无踪,眼神亮得像淬了光。
她缓缓睁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肌肤光滑细腻得不像话。
她正想活动一下手脚,丹田内的活尸之蛊突然轻轻颤动,一股比之前更精纯的灰绿色气流猛地涌入经脉——这股气流力道更强,流转间竟让她的内力又翻涌着涨了一截,让她忍不住轻“啊”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惊喜。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的修为竟不知不觉来到了二品巅峰,距离一品境界只差咫尺之遥,之后只要再稍加打磨,肯定能顺利突破。
守在门外的元照听到声音,连忙轻声问道:“阿青,还顺利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姐姐,我没事!你快进来!”阿青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元照推门而入时,阿青正裹着浴巾从浴桶里起身,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激动地说道:
“姐姐,这灵液太神奇了!它和洗髓药丸一起,不仅帮我洗通了经脉、排了体内的杂质,还把我的内力提了一大截!”
说着,她还攥起拳头,轻轻挥了挥,语气里满是骄傲,“你看,我都到二品巅峰了!”
元照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就好,再努努力,早日突破到一品。”
“嗯嗯!”阿青用力点头,喜滋滋地晃了晃身子,“洗髓之后浑身都轻快了。”
等阿青用新打来的热水清洁完身体,便迫不及待地找晓空空和罗钦去了。
她现在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牛劲,只想赶紧将力气发泄出去。
罗钦与晓空空见她精神焕发,再听她说起是洗髓草与灵液的效果,脸上满是艳羡,连连追问洗髓的感受。
时光飞逝,七日光阴转瞬即逝。
这七日间,受邀前来天鹰堡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陆陆续续挤满了堡内各处。
天下第一追风楼“七星楼”、第二追风楼“赏月楼”,外加横山派、少林寺、云栖寺、百慈庵、九鼎山、惊涛门、落霞派等名门正派,皆有派人前来。
虽未出动掌门级别的大人物,却也都是各派精挑细选的精锐弟子。
除了这些名门正派,无妄谷、绣云庄、血影教、绝魂寺、幽冥阁、轮回阁等魔道宗门也赫然在列。
其中幽冥阁与轮回阁同属暗夜阁(专门负责暗杀的杀手组织),而这轮回阁,正是元照暗中一直在蚕食瓦解的轮回组织。
其实姜之涣打心底不愿邀请魔道中人,可他心里清楚,若是刻意将魔门排除在外,一旦被知晓,对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反倒会给天鹰堡惹来祸端。
随着各派人士齐聚,天鹰堡愈发热闹,可热闹之余,麻烦也随之而来。
人一多,总有人想趁机耍耍威风,尤其是那些大门大派的弟子,本就瞧不上天鹰堡这等“小势力”,行事更是毫无顾忌,搅得天鹰堡弟子苦不堪言。
好在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天龙山庄庄主在此坐镇,那可是堂堂超一品高手,真要闹得太出格,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外,还有人通过小道消息得知元照也在天鹰堡,每日递来的拜帖堆得像座小山,可元照通通拒之门外。
她如今已是锻造大宗师,哪能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
这日,元照与阿青正于房中打坐修炼,桌案上堆着厚厚一叠拜帖,皆是这几日各门各派送来的,其中大半元照连看都未看一眼。
就在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争执声,夹杂着天鹰堡弟子的劝阻与几名年轻人的呵斥,似乎是身着红衫的访客与守门弟子起了冲突。
这几日想拜访元照的人太多,天鹰堡特意派了弟子过来帮忙守门,防止有人擅闯——此前并非没有先例,只是那些硬闯的人,全被阿繁、阿简两人打飞了出去。
元照缓缓掀开眼皮,声音清淡:“外面是什么动静?”
阿青侧耳细听片刻,眼中顿时泛起几分兴味,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摆道:“好像有人来咱们这儿闹事,我去瞧瞧!”
此时院外,一名身穿红衫的年轻男子正昂着头,神色倨傲得不可一世:“不过是个小小天鹰堡,也敢拦我九鼎山的路?”
原来闹事的竟是九鼎山弟子。
说话的男子身后,还跟着数名同样身着红衫的男女,为首的林岳眼神锐利如刀,眉头紧紧皱着,显然对天鹰堡弟子的阻拦极为不满。
守院的天鹰堡弟子涨红了脸,双手死死抵着门板,咬牙坚持道:“元姑娘早有吩咐,不见外客!诸位还是请回吧!”
“放肆!”一名红衫弟子勃然大怒,扬手便朝那名天鹰堡弟子肩头砸去。
这一拳力道极重,天鹰堡弟子踉跄着后退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肩头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阿青缓步走出,初时眼中还带着几分好奇,可瞧见天鹰堡弟子被打,眸底瞬间凝起一层冷意,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儿动手伤人?”
一名天鹰堡弟子连忙忍痛上前,低声对阿青道:“阿青姑娘,他们是九鼎山的人。”
九鼎山?阿青微微一怔——便是那位熔炉大师所在的九鼎山?
见阿青面露讶异,几名九鼎山弟子只当她是被“九鼎山”的名头震慑住了,脸上的倨傲之色更浓。
林岳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语气却带着明显的挑衅:“在下九鼎山弟子林岳,特来向元大师请教锻造之术。还请元大师不吝赐教,也好让我等见识见识,这‘锻造大宗师’的名头,究竟是实至名归,还是徒有虚名。”
这话明着是“请教”,实则是质疑元照的实力。
江湖上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年轻的锻造大宗师,最不服气的便是九鼎山弟子。
他们的师父熔炉大师成名数十年,早已是江湖公认的锻造泰斗,如今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竟能与师父齐名,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近来江湖上更是传出流言,说元照的锻造技艺远在熔炉大师之上,还编出“一浪更比一浪高,前浪拍在沙滩上”的戏言。
只因元照近两年接连锻造出两把神兵,而熔炉大师已有十余年未曾出新作。
这般流言让九鼎山弟子对元照的不满更甚,如今得知元照在天鹰堡,便特意上门来要“讨教”。
旁人不知,这流言正是蒋不疑暗中散布的。
当年他多次求熔炉大师重铸神兵,均被拒绝,心中本就存有芥蒂;如今见有新的锻造大宗师现世,便想借机羞辱熔炉大师一番。
况且在他看来,元照的技艺确实更强——他虽不懂锻造,却记得熔炉大师为他锻造龙吟剑时,足足花了数月;而元照锻造神兵,他曾亲眼所见,仅用了一夜便大功告成。
孰快孰慢,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可蒋不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论真正的锻造技艺,元照未必及得上熔炉大师,她的优势,在于修仙者独有的神妙手段,这是寻常锻造师无法比拟的。
阿青本就因对方动手伤人而怒火中烧,此刻听林岳阴阳怪气地挑衅,更是怒不可遏。
她叉着腰往前踏出一步,清脆的嗓音里满是火气:“敢在你姑奶奶面前动手伤人,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想见我姐姐?家里没镜子,总该有尿吧?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看你配不配!”
林岳被这番粗话骂得脸色涨红,他没料到元照身边竟有如此无礼的丫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满是不屑:
“黄毛丫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让元照大师出来!她既敢与我师父齐名,为何躲在屋里不敢见人?”
他们只知元照是名满江湖的锻造大宗师,却不知她还是个实力堪比超一品的高手。
(注:元照虽然有所突破,但却还没达到质变,目前还不能匹敌绝顶高手。)
“你是想说我姐姐沽名钓誉?”阿青瞬间炸毛,骂她可以,可辱及元照,绝无可能!
她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的蛊囊——那里藏着她最得力的三只蛊虫:大白蛾、金环鬼面蛛与黑玉蜂。
天鹰堡弟子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上前打圆场,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各位有话好好说,元姑娘确实不便见客,并非有意怠慢……”
双方都是天鹰堡得罪不起的贵客,他们只能夹在中间低声下气。
可话还没说完,林岳身边的红衫女子便扬手将他推开,语气冰冷:“天鹰堡的人少碍事!我们找元大师,与你无关!”
九鼎山曾是江湖上唯一能锻造神兵的势力,门下弟子素来高傲,以身为九鼎山弟子为荣。
如今元照的出现,无疑挑战了他们的地位与荣耀,他们自然无法接受。
那名天鹰堡弟子被推得踉跄着撞在门框上,胳膊肘磕得通红,却还是咬着牙站回原位,不肯让开,只是也不敢再出声阻拦。
阿青见对方如此蛮横,再也按捺不住,当即出手。
她抬手往腰间蛊囊上一拍,下一秒,黑玉蜂、大白蛾与金环鬼面蛛同时从囊中窜出。
寻常养蛊需以内力喂食,而阿青体内的内力早已蜕变为灵力,如今用灵力喂养的蛊虫,比从前不知强了多少倍。
大白蛾振翅飞至九鼎山弟子头顶,张口吐出一团白色丝线,如蛛网般将一名弟子牢牢缠住。
黑玉蜂配合默契,速度快如闪电,化作一道黑影落在那名被缠弟子的脖颈上,蜂针狠狠扎了下去,那弟子当即白眼直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金环鬼面蛛则如一道银电,纵身跃到另一名弟子脸上,对着他的脸颊狠狠咬了一口——不过瞬息,那弟子的脸庞便开始发黑、肿胀,甚至隐隐有溃烂之势。
九鼎山弟子没料到阿青出手如此干脆狠辣,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大胆!”林岳又惊又怒,见同门倒地抽搐,腰间短锤“锵”的一声出鞘。
那锤身是九鼎山特制精铁所铸,锤头布满锻打留下的细密纹路,沉甸甸足有二三十斤,挥出时带着尖锐的破风锐响,直砸向空中盘旋的黑玉蜂。
阿青眼疾手快,指尖扣住腰间的骨笛,轻轻一吹,《引虫调》被奏响。
黑玉蜂似听懂了指令,猛地振翅拔高,避开短锤的同时,朝着林岳的手背俯冲而去。
林岳慌忙收锤格挡,可蜂虫速度太快,还是在他手背上蛰了一下——瞬间,手背便泛起乌青,麻意顺着手臂往上窜,连握锤的力道都松了几分。
“旁门左道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那名红衫女子见状,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
刀刃泛着淡红光泽,竟是用火精铁打造而成,刃身自带灼热气息,正是克制阴邪蛊虫的利器。
她挥刃上前,刀刃划过空气时带着细微的火星,直劈阿青面门,显然是想逼她收回蛊虫。
阿青脚步轻错,如蝶般避开短刃锋芒,同时将骨笛凑到唇边,吹起一串急促尖锐的调子。
金环鬼面蛛本还在啃咬那名弟子的脸颊,闻声瞬间跃起,蛛腿上的金环泛着冷光,如一道黑影直扑红衫女子面门。
女子慌忙挥刃去斩,可蛛身灵活至极,竟顺着刀刃爬了上去,一口咬在她的虎口处。
女子惨叫一声,短刃脱手落地,虎口处迅速发黑肿胀,连整条手臂都开始抽搐。
与此同时,大白蛾振翅俯冲,吐出的白丝如长鞭般甩向林岳。
林岳忍着手背麻意,挥锤格挡,“叮”的一声将白丝斩断,可断裂的丝絮却缠上锤柄,顺着锤身往上爬,眼看就要缠住他的手腕。
他慌忙撒手,短锤“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刚想弯腰去捡,黑玉蜂已化作一道黑影,朝着他的脖颈俯冲而来。
林岳吓得连连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被蜂针蛰中颈侧。
瞬间,颈侧泛起乌青,麻痹感顺着脖颈蔓延,连半边身子都开始发沉。
剩余几名九鼎山弟子见状,慌忙拔出短刃上前,想将阿青围住,可金环鬼面蛛已从红衫女子手臂上跃起,扑向最近一名弟子的面门。
那弟子慌忙挥刃去挡,却被蛛腿划伤脸颊,伤口瞬间发黑,疼得他惨叫连连。
大白蛾则在空中盘旋,吐出的白丝不断缠绕,将两名弟子的脚踝牢牢捆住。
弟子们踉跄倒地,刚想挣扎,黑玉蜂已飞至他们肩头,蜂针落下——不过瞬息,两人便头晕目眩,再也动弹不得。
不过片刻功夫,九鼎山弟子已倒下大半,只剩林岳还扶着门框勉强站立。
他看着满地哀嚎的同门,又看了看阿青手中那支能操控蛊虫的骨笛,眼中满是不甘,却也清楚再斗下去只会更惨。
“今日之事,我九鼎山记下了!”林岳咬着牙,声音里带着几分屈辱,扶着身边一名还能勉强站立的弟子,沉声道,“我们走!”
阿青吹了声短促的笛音,将三只蛊虫召回,语气满是嘲讽:“那可真是吓死你姑奶奶我了——九鼎山,可真是好大的名头啊!”
林岳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是扶着同门,带着残存的弟子狼狈地离开了院子。
天鹰堡弟子连忙上前,看着满地抽搐的九鼎山弟子,脸上满是敬畏,小心翼翼地问道:“阿青姑娘,这些人……”
“放心,死不了。”阿青收起骨笛与蛊囊,语气平淡,“只是让他们受点教训,省得以后仗着师门名头横行霸道。”
要不是怕给姐姐惹麻烦,今天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走。
况且,黑玉蜂与金环鬼面蛛的毒,足够他们受的了——她甚至都没让蛊虫全力释放毒素。
阿青冷笑一声,转身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