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活祖宗
其实他们都想听到宋煊也能给他们进行指导这种话。
毕竟在这个读书厉害的时代,谁不愿意亲近“学霸”?
尤其像宋煊这种年纪轻轻取得如此成就之人!
他们也想要在宋煊身上获取一些优秀的学习方法。
但是宋煊没说这方面的事。
宋煊抬起头问:“还有人想要报名吗?”
“我。”
在沉默当中,同样是福建老乡的林袭明举手道:“宋状元,我林袭明愿意报名。”
“好。”
宋煊又在纸上写上这个名字。
他哥哥林茂先见弟弟如此做,同样举手报名。
“我报名。”
坐在最前头的一个少年人站起身来:“宋状元,我叫陈希亮,四川眉州人。”
宋煊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矮个子少年:
“你多大了?”
“十三岁。”
宋煊以为他都十五岁了:
“就你自己来东京城求学的?”
“我还有两个侄子隨我一同前来的。”
然后两个侄子站起来了,陈庸陈諭倒是长得颇为高大。
陈希亮家里还很富裕,但是少年成了孤儿,家里只剩下哥哥。
可是哥哥侵吞了全部家產,就把乡邻们借款的三十万钱分给了他。
然后陈希亮在老家把所有借款人都喊来,当眾烧掉三十多万的帐单,决心外出求学。
他与两个侄儿去了应天书院没考上,这才一路到了东京城。
主要是陈希亮的哥哥对待自己儿子们也十分抠搜,哥哥的名声在本乡实在是不太好。
他们愿意跟陈希亮出来闯荡。
两个侄儿长得高大瘦弱,可也未曾年满二十岁呢。
宋煊把他们的名字记下,陈希亮又脸上带笑:
“宋状元,苏洵是我侄儿。”
听到这话,宋煊打量了他一下,嘴角带笑:
“一会办完事再聊。”
苏陈二家是数代世交,別看陈希亮年纪轻轻,可是比苏洵还要年长一辈。
陈希亮的儿子正是河东狮吼典故的主人公。
同乡宋辅也是跟陈希亮一起出来寻师访友的,此时也报名参加了。
“蒲师道。”
同样是四川乡人的蒲师道也站起身来报名。
“孙忭,眉州眉山人。”
“张先,湖州乌程人。”
宋煊数了数了,十个人,差不多够用了。
其中一半多都是四川乡党,孙忭还和苏洵是同一个地方的。
甚至宋煊都不清楚,孙忭是天圣八年的探郎。
“打扰诸位读书了,请方才报名的十个人隨我出来。”
十个士子都隨著宋煊出去,教室內的眾人面面相覷,没想到宋煊就挑选这么几个人。
当然了,能在东京城求学的人,那也必须是有点家底的。
要不然真的活的困难。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不想因为灾民,耽误了自己的科举之路。
宋煊开的那点条件纵然能够果腹,但是对於他们而言,並没有太大的帮助。
科举才是第一要务,其余都要往后靠。
况且要为一帮孩子启蒙,那可是老费劲了。
贾昌朝瞧著教室里的学子,才明白什么叫机遇就在眼前,不是谁都能抓住的这句话的含义。
他让大家都散了吧,该温书的温书。
贾昌朝也出了门,瞧见宋煊带著他们去国子监的亭子里待著。
陈希亮生的矮小,倒是作为四川乡党的主心骨走在第一个。
別看他岁数小,长的小,但是拿主意的时候居多。
正所谓矮树根多,矮人心多。
当初苏洵他二哥考中进士,乡人去迎接百里,陈希亮也跟著凑热闹了。
陈希亮看著如此高大的宋煊,他回想起苏洵的话。
这是他头一个佩服的人。
说什么十二哥文武双全,將来必定会考中状元。
苏洵那小子走南闯北,还真有见识!
苏洵单人上路获取沿途的见识和结识他人,更是刺激了年纪轻轻的陈希亮效仿。
但是他长的不甚高大,在外面难免会吃亏,所以叫上了好几个同乡,一起出门闯荡。
宋煊打量了一下眾人,对著年纪最小的陈希亮道: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私塾里经常睡觉呢。”
“未曾想你都出川闯荡了,川人还真是脚底板够硬,能走四方。”
陈希亮虽说聪慧,可也是少年心性,得了宋煊的夸奖,便把苏洵的事给说了出来。
然后又说了他们是打算考取应天书院的,结果报名的人数可是不比考发解试的人少,他们大部分人都没上榜。
孙忭考上了也没有就读,而是跟著他们一起来东京城了。
宋煊听到这个名字,瞥了孙忭一眼。
因为现在报考应天书院的学子太多了,所以就相当於一次不是礼部组织的“省试”。
毕竟大家都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子,进行的统一考试。
他能上榜,证明是有实力的。
“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儘管询问。”
宋煊与眾人拉近关係后:
“此举主要是为了防止灾民的孩子胡乱跑动,就是给他们找点事做,学习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
“如果他们天赋好,能儘可能的多识字,那也是极好的。”
孙忭当即询问道:“宋状元,我们要教授到多久?”
“我会儘量在十一月结束吧,因为太冷了,河中也没有法子做工,那个时候滑州的决口也该堵上了。”
三个月的时间,他们还能接受。
“宋状元,恕我直言,三个月怕是千字文都学习不完的。”
孙忭认为三个月能学完千字文,会背也就罢了。
若是会写,那此子的天赋一定极佳。
宋煊也承认孙忭的说法是正確的。
小学一年级的学生能够认识一千个字就不错了,全年能会写三百字就算正常要求了。
“对。”章岷也连连点头:“很难做到。”
宋煊笑了笑:
“你们也不必过於担忧,我在课堂上说的一千个字,就是劝退一些人,並不想要谁都能做到。”
宋煊的话让眾人不解。
毕竟比他岁数小的可没有几个人。
“这只是选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宋煊给他们解释道:
“因为教授孩子识字读书这种活是苦差事,不是真的对自己自信,或者是需要钱財支撑。”
“面对这些吵闹的孩童,可不是谁都能坚持教授下去的。”
“毕竟我真是的在私塾里读过书,可是让夫子头疼的对象。”
“哈哈哈。”
陈希亮大笑几声,周遭人也想笑,但又止住了。
別看宋煊年纪轻,可人家属实是在科举场上的佼佼者。
一想起这个,如何能不让人觉得会有些距离感?
宋煊也没有那么严厉,只是寻常的道:
“方才我的理由也都说了,所以不会强行做到什么要求,能写五十个字就算是优秀了,到时候会给予你们额外奖金的。”
“若是发现一个读书的好苗子,那也算是意外之喜。”
眾人点点头,对於宋煊的话都表示认同。
“宋状元,我们是要去城外吗?”
张先岁数最大,家里也十分贫困,他与柳三变齐名,人称张三影。
年轻的时候喜欢小尼姑,但是老尼姑十分严厉,把小尼姑给关在四面环水的小岛上。
张先为了约会,深夜偷偷划船过去,小尼姑给放下梯子,请他上楼。
但是时间长了,在老尼姑的拆散下,被迫分手,来东京城发奋图强来了。
写的词也多是有关男欢女爱之情的,老了就喜欢跟官妓一起玩耍,隨心所欲。
而他与苏軾也是旧相识,苏軾所做的一树梨压海棠,便是打趣他八十岁娶了十八岁的姑娘。
他最大的儿子跟最小的女儿相差了六十岁。
面对张先的询问,宋煊笑呵呵的道:
“为了避免耽误你们的学业,刘讲书已经替我去找国子监祭酒求情,让他腾出几间屋子来,免得你们来回跑。”
“那可太好了。”
陈希亮等人都没想道张先也会举手。
其实大家的情况各自都有所耳闻。
柳三变在东京城靠著妓子养活。
其实张三影也差不多如此。
这一点是其余学子所不能理解,甚至都羡慕不来的。
要想在东京城安心读书,大家都有各自的路子去走。
在东京城生存下来,才有机会变强上榜!
宋煊伸手招呼人过来,小钱箱放在桌子上。
他打开之后,从里面掏出十贯钱依次摆在桌子上:
“这是你们十日的薪水,先发给你们用一用,毕竟东京很大,想要在这里生活,压力也很大。”
“多谢宋状元。”
张先第一个拿的。
实在是他从小到大都穷怕了,手里难得有钱。
而且还是靠著自己的学识赚来的。
毕竟以前手里有点钱,不光是要靠文采,有时候还需要身体。
就张先的身体在这方面还不错。
他八十岁娶了十八岁的小妾,八年间给他生了两男两女。
宋煊让他们都別客气,这是自己该拿的。
因为教授孩童识字是要费很大的心思的。
陈希亮等人连连道谢,著实是没想到事没干,就先拿钱的。
“宋状元就不怕我等跑路?”
蒲师道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铜钱,忍不住询问。
“你们都是要考进士的,岂能被这三瓜俩枣给迷惑了眼睛?”
陈希亮登时感觉苏洵那个世侄说的是真的,十二哥他为人处事大方。
一日百文的临时工作,在东京城当真是难寻。
宋煊盖上装钱的盒子:“更何况在面对灾民这件事上,你们挺身而出,就已经证明了你们的人品。”
“况且我宋十二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待到我沟通之后,会派四司人来这里专门供饭,你们也可以一起吃。”
宋煊招手,让人把钱盒子收起来,他站起身来:“你们还有什么疑问?”
“宋状元,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顺利的话,也就两天后。”
宋煊指了指国子监的教室:“毕竟他们腾教室也需要点时间。”
“那我明白了。”
宋煊嗯了一声:“你们先忙,我要去视察汴河的情况了,河水流走了不少,也该动工了。”
眾人站起身来,瞧著宋煊远去。
陈希亮忍不住感慨道:“宋状元的仪態当真好,若是我也能长得他那么高就好了。”
两个侄儿笑了笑,嘴上说著定然能够长高。
虽然他们都比小叔父岁数大,可是他们这个岁数大时候也绝不是这么矮的。
宋辅手里攥著一贯钱:“宋状元当真是善解人意,若是能请教他几个问题就好了。”
“此事不要隨意去问。”
陈希亮立即回绝道:
“如今城外灾民很多,灾情也刻不容缓,宋状元哪有那么多时间回答你的问题,待到此事了了,有机会吧。”
“嗯,我懂了。”
张先早就他们一步走了。
待到蜀中乡党离开后,三个福建人也说了一会话,便各自离去了。
今后怕是要有的忙了。
马季良自从接到开封县衙要拆除惠民河上的亭榭后,就十分的不爽。
可是鑑於宋煊立地太岁的威名,再加上连刘从德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马季良实在是有些不敢直面宋煊。
再加上现在城外的灾民,以及修缮四条河的差事都落在了宋煊头上。
尤其是开封县清理淤泥,与祥符县不清理淤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效果。
如今东京城內百姓一多半都是在夸耀宋太岁的先见之明,另外少一部分人则是在咒骂祥符县知县。
他连復刻一下,都不知道復刻。
现在还无动於衷,问就是说没钱弄。
可以说宋煊因为这件事的名声,上涨了许多,直接盖过开封府尹的风头。
所以当马季良得知刘从德找他的时候,立马就去了。
因为刘家这种爱占便宜的事,那也必须要建造亭榭。
到了刘从德家里,不光是马季良,连带著王羽丰等有姻亲关係的都来了。
“妹夫,你是不是也不想拆惠民河上的亭榭?”
刘从德从兴奋当中回过神来,他眼中露出疑问:“拆什么?”
“你不知道?”
马季良连忙把宋煊要拆亭子的事,说了出来。
要是限期不拆出,官府出面拆了,不光要付给官府拆除的费用,还要罚款呢。
“不能拆。”
钱晦连忙出声。
他爹是钱惟演,把妹妹嫁给了刘美,生了刘从德等人。
“宋十二他招呼都不亲自打一声,就官府下令拆除,这么多年都没拆过,我们凭什么要答应!”
“表兄,说的对。”刘从广也觉得此事不能忍。
刘从德瞧著自己的亲戚们,咳嗽了一声:
“那破亭子拆了就拆了,有什么要爭的?”
刘从德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理解。
怎么就认怂了?
让他们出头,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毕竟大娘娘最宠爱的还是刘从德,就算是亲弟弟刘从广也不那么受宠在刘娥面前。
“大哥,此事怎么就能轻易算了呢?”
刘从广心中十分的不得劲:“若是我刘家轻易就低头,今后旁人会怎么看我们?”
刘从德瞥了亲弟弟一眼,虽然他说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在面对宋煊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
更不用说接下来是要赚钱的大事。
宋煊已经放了话,既然如此,那一两个破亭子拆了就拆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这种话由刘从广说更合適,说出了马季良等人的心思。
拆了,就代表他们的“特权”没了,不如宋煊这个小小知县的权力大。
这如何能让他们忍受?
其实在惠民河上建造的那些违章建筑,他们也是偶尔会去坐一坐,是身份的象徵。
可以不用。
但不能没有!
至於每次下大雨会淹了民舍,反正淹的又不是自己家,又能怎么样?
淹了就淹了唄。
王羽丰是接触过宋煊的,他瞥了一眼愤愤不平的眾人:
“姐夫,就是几个破亭子,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宋太岁,否则他真给拆了,反倒是让咱们折了面子。”
啪。
马季良拍了下桌子,指著王羽丰道:
“你小子哪头的?”
“怎么帮著外人说话!”
“就是,胳膊肘子往外拐。”
“好了。”
眾人都看向他。
刘从德不耐烦的挥舞了下胳膊:
“都不要吵了,我小舅子说的在理,既然此事宋状元已经发了布告,那事情是一定会做的。”
“你们要是真的喜欢那个什么亭子,等他离任后,在重新建造他也管不著了。”
“现在他说拆就拆,你们老老实实听话就成了。”
刘从广以及马季良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模样,他怎么这么怂了?
论恩宠,整个大宋,谁比的上你啊?
他宋煊不过是个区区七品小县令,在坐的官职哪一个不比他高!
“咱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听话?”
钱晦眼中也是不解之色:“岂不是平白让人笑掉大牙?”
“不。”王羽丰进一步解释道:
“宋太岁他一纸布告要拆亭子,可是在这条河上建造亭子的权贵不在少数,肯定也有许多人不愿意拆除。”
“若是我们率先响应宋太岁的布告,主动拆除,定然会让其余人下不来台。”
“到时候我们得了宋太岁的人情,在大娘娘那里也能交代的过去,今年发生如此大的洪灾,大娘娘忧心忡忡,有我们为之分担。”
“今后得到的赏赐也定然会比那几个亭子要值钱的多。”
“最重要的是轮到咱们看其余人不拆亭子的笑话,他们定然辩论不过宋太岁,兴许又能瞧见开封府尹陈尧佐吐血的场景。”
有了王羽丰道解释,钱晦才眨了眨眼睛,確实是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