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才对嘛。”
刘从德对於小舅子的分析很满意。
反正与宋煊做对没什么好处,到了大娘娘那里还要被敲打。
不如主动配合,这下子无论是大娘娘、官家,还是朝臣,甚至连沿河百姓都会对刘家改变看法。
刘从德一想到这里恨不得都要立即为自己配合宋煊的明智抉择起舞。
王羽丰其实不想劝別人,等他们被宋太岁收拾一通之后,就会切身体会到他为什么被称为立地太岁了!
可是王羽丰知道,这帮人都是傻精傻精的,自己个不挑头,都来怂恿自己姐夫出头。
无论如何,他们二人之间联繫紧密,尤其是自己姐姐是刘家正妻。
一旦刘从德被责罚,出人出力的还是自己姐姐,这群人早就跑老远来。
王羽丰真想去宋太岁面前,举报这几个人,回头拆除建筑的时候,重点关照他们。
有了刘从德的拍板,马季良等人纵然是心中不服,那也不会在说什么了。
毕竟恩宠都在刘从德身上,他们都是跟著沾光的。
兴许是刘娥对刘美是真爱,所以对刘从德十分宠溺。
而对赵恆的儿子赵禎,就十分的严厉,甚至控制欲极强。
毕竟二人都不是刘娥生出来的,都属於前后夫君的儿子,差別对待可太大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刘从德很快变得异常兴奋。
因为方才官家找他来,说让他找人继续运粮,绝不能让东京城的粮商隨意抬价,到时候你们打擂台。
他会出自己的內库钱,来购买粮食,賑济灾民。
“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一个发財的路子,要你们跟我一起干。”
一听到发財的路子,几个人先是眼前一亮,但是王羽丰却道:
“姐夫,可千万別再是抢了修筑河堤的活了,这次有宋太岁在,怕是会追查到底,干成赔本卖买的。”
“说的什么话!”
刘从德让小舅子闭嘴,去年那件事乾的糙了些,事情败露实属正常。
但是今年这次不一样,有了宋煊、官家的首肯。
此事办成了,也定然能够让大娘娘高看自己一眼。
“我岂是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之人。”
刘从德训斥了一下王羽丰后,笑呵呵的道:“这一次,我准备倒卖粮食。”
“倒卖粮食?”
钱晦眼中露出疑色:
“就算现在东京城缺粮,粮价一日比一日高,可是我们要想运粮在东京城发卖,还是需要经过粮商行会的。”
“什么他娘的行会?”
刘从德满不在乎的道:
“我若是开始卖粮食,狗屁的行会都得靠边站,我定下的规矩才叫规矩!”
刘从德说完话后,才让马季良等人重新找回了刘从德一贯囂张的模样。
你说你怎么就不敢跟姓宋的去使这个態度呢!
那好好的装逼神器,身份的象徵亭榭,就不让他拆,又能怎么样?
所以马季良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刘从德不敢针对宋煊了。
现在要做卖粮食的买卖,这股子霸气劲头出来了,你不挺猖狂的嘛?
王羽丰还是有些担忧:
“姐夫,宋太岁那里万一要求咱们卖出的粮价不能涨太高,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不会管这件事的,我若是不辞辛苦的从外地运来粮食,他还得谢谢我呢。”
刘从德一说到这里,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笑的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因为他们不知道刘从德的內心想法,到底是害怕宋煊,还是又搞定了宋煊?
“当真?”
王羽丰也觉得自己姐夫在这件事上,十分的不靠谱。
“保真。”刘从德哼笑一声:“我准备搞笔大的,你们要不要一起?”
“可以。”
钱晦连忙应声,他自是要跟著刘从德一起赚钱。
况且他都做出保证了,尤其是粮价节节升高,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有钱可以赚的。
就算是朝廷出面干预,他们也会比本地粮商更早的卖出去。
因为有刘从德给他们兜底。
马季良家里是搞茶叶的,为了合群,他也同意跟刘从德倒卖一次粮食。
反正就是一次性的买卖,不耽误自己家的生意。
“咱们要买多少粮食?”
“先屯个五十万石。”刘从德雄心勃勃的道:
“不光是闹了灾缺粮食,明年也种不了粮食,也会缺粮,这买卖至少能干一年。”
“屯的越多,赚的也就越多。”
钱晦想了想,发了大水,秋赋指定是收不上来了,滑州等地还要免除税收。
秋收过后也种不了麦子,那明年夏收也就没有了。
整个北方的闹灾,都不是一年就能消化完,至少要两三年才能恢復生气。
“那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
马季良毕竟是经商出身:“若是城內粮商压价,我们可就卖不出去了。”
“他们敢压价,我就找宋煊,让他们不敢继续压价。”
刘从德的迷惑发言,再次让眾人有些惊讶。
宋煊能听他的嘛?
“且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是准备把粮食卖给朝廷的,我们充分占据了市场,东京城这批粮商绝对没有这种赚钱的路子。”
刘从德的保证,让眾人喜笑顏开,既然有人兜底,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好,干了。”
“对对对,干了。”
刘从德哈哈哈大笑几声,满心欢喜。
“哈哈哈。”
宋煊也忍不住大笑几声:
“所以六哥儿,你就说拿自己私房钱买他的粮食,他就答应了?”
“当然。”
赵禎也是一脸的兴奋。
他在没有出发前,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可是到了刘从德面前,也就是敘敘家常,表达了一下子自己对灾民的关爱。
刘从德自己就把话题拋过来,赵禎就说用自己內库里的钱来购买粮食。
“他是不知道你这个当官家的,內库是有多穷啊!”
赵禎也是颇为得意,丝毫不觉得宋煊是在揶揄自己。
“全都让大娘娘拿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大娘娘赏赐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赵禎也是嘿嘿的笑著:
“十二哥,这下子我总算是把原本就属於我的钱,用来干正事了。”
“哈哈哈。”
宋煊与赵禎击掌表示鼓励。
赵禎也是十分的痛快,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智商”上的碾压。
或者说是亲自去算计一个人,让他异常兴奋,而且十分盼望自己能够成功。
“对了。”
宋煊让人去把消火队的头头喊来,如今天气乾燥,很容易走水啊!
尤其是粮仓,万一有“义士”看不过去高价粮,给他们烧了,那也是正常的事。
或者说为了卖高价粮,趁机表演烧粮,那也是正常涨价的藉口。
刘从德在这里召开家庭会议。
李君佑则是派人在东京城街头暗自放出风声,就说刘从德要大批量购买粮食。
如此谣言一出,粮食行会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们连忙聚在一起开会商討。
因为一场大雨过后,粮价上涨是必然的。
官府目前还有粮仓里的粮食没有放乾净,听说也在调拨。
若是刘从德也卖粮食,那行会的粮食就卖不上高价了。
“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摸不清楚,不知道是怎么传出来的?”
“莫不是宋太岁故意拿刘从德挡枪,暗示我们不要把粮价涨的太高?”
此个分析一出,整个厅內鸦雀无声。
因为按照他们的经验,只要粮价一上涨,那官府必然会发布公告限制粮价的上涨。
为此他们都做了好几套应对方案。
可是宋太岁他发布的公告是要针对在惠民河上的那些私搭乱建的亭榭,对於粮价上涨视若无睹。
这本身就不正常!
自从宋煊任职开封知县后,许多人都等著看他的笑话。
毕竟就算是在外面歷练几年的官员担任赤县知县,治下几十万人口,那也是十分头疼的事。
现如今,宋煊不光把开封县治理的服服帖帖的,连那些泼皮破落户都只敢在祥符县撒泼打滚。
谁敢来开封县,这些差役绝对不会惯著你的。
哪个敢来口出狂言?
上门先给你打几十杀威棒,保管你服服帖帖的。
毕竟开封县的差役是真的有靠山。
这些粮商也晓得,开封府衙的差役们,也都爭相表现,恨不得自己进入开封县衙效力。
“不能吧?”
很快就有人否决了这么一套说辞:
“我听闻宋状元是从大相国寺等四个寺庙化缘,搞了许多钱粮,可以用来供应城外的灾民,故而並不在意粮价上涨。”
眾人交头接耳,是有这么个传言。
都说僧人化缘,什么时候听说过僧人被化缘的?
简直是闻所未闻,还是宋太岁有招。
“我说最近怎么没有人买粮食呢。”
以往官府都是要控制粮食的价格,並且从他们粮商这里摊派一下,熬过了摊派,就会进行高价购买。
总之,就是粮价上涨后,再给你打个折,大家还是赚钱的。
“此事我等也说不准了,毕竟宋太岁他的手段,一向匪夷所思。”
“但是我觉得他不可能与刘从德勾结在一起。”
“不错,定然是刘从德他自己个眼馋咱们的利润,才会故意放出风声来,想要咱们给他交保护费罢了。”
“嗯,此言在理。”
诸多粮商认为这才是刘从德的最终目的。
“这样吧,咱们派人去试探一下刘从德,这样也好避免被他给算计了。”
“是啊,现如今做点生意可真是难啊!”
商人嘛,谁不想一本万利?
……
黄河上,余大郎划著名小筏子,颤颤悠悠的渡著自己一家老小。
旁人若是看见都觉得他不要命了。
当然比不上奇男子王保保,靠著一根木头横渡黄河,带著妻儿老小,甚至连“战马布鲁斯”都没落下。
余大郎也觉得自己靠著小筏子横渡黄河疯了。
可是在家乡他一家老小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陈府尹行动迅速,召集了大批劳力去做活。
听闻每日有工钱拿,还管饭。
可是余大郎抢救自己老娘的时候呛了水,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直咳嗽。
本想著坚持干,可是陈府尹定下了规矩,一日要做上许多时辰才能领钱。
余大郎这样的身体被监工发现,直接踢了出来,家里的吃食就更没有著落了。
被逼无奈下,他才选择冒险。
余大郎瞧著岸边有衙役招手,心下一横,自是不敢鬆气。
只要把妻儿老小送到河对岸有口饭吃,他去蹲大牢也值得,反正这幅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
钟五六瞧著这一家五口人,当真是觉得厉害。
这么一个小筏子都敢横渡黄河,不要命了?
“官爷,我等是滑州韦城余家村,家里受了灾,才到东京城乞活的。”
“嗯,到这的都是你这个说辞。”
钟五六瞧著他:“还咳嗽呢,病了?”
余大郎便简单的说了一通。
他看向一旁的户房主事危彬:
“韦城余家村,倒是有人。”
“你们跟我来,先登记,然后一人可以领一份肉粥吃。”
“至於你这个生病之人,要去看郎中,在没好之前,是不允许同你家里人一起居住的。”
“啊?”
不仅是余大郎发蒙,连带著家小也是如此。
“肉粥?”
“官爷莫不是在说笑?”
余大郎觉得不真实。
因为开封府尹陈府尹招人干活,都不曾有肉粥,顶多是粥浓稠点。
“这是大官人定下的规矩,要中秋了,自是要赏赐些肉食。”
钟五六解释了一遍:“你跟我来,让你的家眷跟著危主事走。”
“哎。”
余大郎咳嗽了几句,有些担忧的看著家小远去。
钟五六没多说什么,算他走运,第一次来就能喝到肉粥,要是前几日也没这节目。
余大郎被安排在这里看郎中,给他开了几副药,让他煮著吃。
“我没钱。”
“官府给你付过了。”
“啊?”
余大郎拿著药包和木牌在学徒的指引下,走到一旁去煮药。
有什么不懂的问他。
待到煮上药后,钟五六让他带著木牌去领一碗肉粥,再回来继续看火。
余大郎畏手畏脚的跟在人后,闻到空气里的香气,忍不住吞咽口水,又咳嗽了几声。
待到满满的一碗肉粥装在碗里,他当即顾不得烫,小心谨慎的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全神贯注,不敢掉落一滴。
等他到了自己煮药的地方,手指都被烫的通红,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余大郎拿起勺子轻轻的舀了一口,吹了吹,就塞进嘴里。
儘管烫,可他已经许久都不曾吃到肉味了。
余大郎捨不得一口气全都吃掉,而是转头询问,自己的妻儿老小是否也能获得一碗肉粥。
待到得到肯定回答后,他忍不住流出泪来。
如此好日子,当真是没遇见过。
“敢问是哪位大官人负责賑灾?”
听著余大郎的询问,钟五六哼笑一声:“当然是我们宋大官人。”
不过一想到他不知道谁是宋大官人,钟五六再一次解释:
“便是名动三京,天圣五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开封县知县宋煊宋大官人。”
“哦。”
余大郎土里刨食的,没听过宋大官人的名號。
名动三京也不清楚,连中三元也不知道啥意思。
但是吃到嘴里的肉粥,以及不要钱治病的药,切切实实发生在他眼前的事是真实的。
今日他所见,就觉得应该给宋大官人立生祠!
要不然上哪里能吃到肉粥啊?
余大郎小心翼翼的把碗舔乾净,登时觉得肚子里一股子热乎气,很是满足:
“不知道宋大官人要我们做什么?”
钟五六早就习惯了这种话:
“大官人要你们病好了,去疏通河道的,到时候每日也有工钱,管饭。”
余大郎点点头。
这跟在家乡陈府尹的操作是一样的,只是陈府尹不负责给百姓找郎中看病治病。
“当然了你儿子每日白天被接到国子监去学习千字文,晚上送回来,你媳妇和老娘八成要负责浆洗衣服获取吃食。”
“啥?”
余大郎整个人都头皮发麻:“要送我儿子去国子监学习什么?”
“千字文,就是读书。”
“读书?”
余大郎吃完肉粥后就感觉头上出汗了,他猛的站起身来:
“我儿子也能读书?”
“不仅是你儿子,你女儿要是这么大岁数也可以。”
钟五六示意他不要激动:
“不是读书,是识字,能认识多少字看你儿子的天赋。”
“我滴乖乖呦。”
余大郎的双手开始胡乱挥舞了,就算把他卖了,他也还不起宋大官人的恩情啊!
只要自己儿子不跟自己一样是个睁眼瞎就成。
若是真的有天赋,成了读书相公,將来考中进士。
想都不敢想!
余大郎手舞足蹈了一阵:“我儿子也能读书了。”
“不是读书,是识字。”
钟五六再次重复了一句,因为读书要读那些子曰,他知道的。
千字文是启蒙。
可是一个地里刨食的老农哪懂这里面的道道。
余大郎颇为激动的问道:“我能见见宋大官人吗?”
“你见大官人做甚?”
“我想给他行稽首礼。”
在大宋见官是用不著下跪的。
百姓围观皇帝都能靠前,不会遭受护卫的驱赶。
稽首礼一般都是祭祀、册封时候用的。
钟五六觉得此人,怕不是准备把宋大官人当成祖宗来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