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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天子(一)

第472章 天子一

其实石敬瑭所言,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李存勖此战亲自出兵,起因在于阴山诸部态度反复,名义归附却难以调遣,加之李嗣源所率八千客军被困塞外,不救则草原威信尽失。

此外,更有蠢笨如猪的盟友自蹈死地,不救则坐视晋国慢性死亡的根源所在,别无抉择。

因此,太原此次发兵,不仅动用了经历高梁河之战、镇州之役及去年与岐国交战而损耗颇重的全部鸦儿军,更直接调动了朔州、云州的代北精锐,合计两万余战兵出塞。

河东固然富庶,然终究是一镇之地,岐国被纳入中原,王镕、王处直一箭未发便献土投降,赵地尽失,漠北又归附萧砚数年,河东向外沟通之渠道,不过阴山与定难二镇,处境较之往年已显窘迫。

故这一战,两万余精锐出塞,实为晋国除却代州雁门、太行各陉、潞州防线以及河西大河守军之外,最为善战的机动力量。加之随行的后勤辎重、辅兵、征发民夫及阴山仆从军,所谓倾国之力可能夸张了点,但称其为倾半国之力,实不为过。

而李存勖统帅此半国之力,倒确也不坠亚子之名,甫一出塞,就催破了朱友文,重新夺回了漠南,使得阴山诸部丧胆,更威慑了居庸关一线梁军。甚至若非李茂贞突然倒戈,即便难以攻破王庭,王彦章亦当难逃覆灭。若此,再携耶律剌葛部席卷漠北而后从容离去,其势可谓强盛。

然而这所谓半国之力,自李嗣源被诱导出塞,阴山反复开始,这支倾注晋国半国心血的军队,其覆亡之路便已埋下伏笔,成为萧砚削弱晋国整体军力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只是李存勖亲征所展现的气魄与决断,虽为这支部队争取了些许生机,制造了诸多波折,但终究未能逆转大势。

当萧砚不顾南线“大唐”三路齐攻江防的战局,亲临北线主导战事,河东这半国精锐的结局便已注定。一战之下,晋军战死五千余,被俘四千余,至于所有辎重、战马、军械粮秣、辅兵及民夫,更是全部损失殆尽。

不止如此,晋国检校左仆射、曾一度让朱温等梁军不敢直面其缨的史建瑭,此役战死;方面大将、意气横壮、得麾下将卒喜爱的李建及在被俘前自刎于阵前;驻守两河大营的蕃汉马步军都虞侯朱守殷战死;义儿军直军使张敬达、裨将卢文进等大小将校皆殁于此役。

仅两河之畔,可辨明身份的晋军校官以上将领,阵亡者便逾三十人,被俘者亦有数十,壮烈尤甚。

而漠北军方面,乙室部等大小部族,上至其部夷离堇、下至萨满、巫医等贵族,无论渠帅、胡卒,被公羊左、赵思温围困而不得逃之万众尽数乞降,而这些人无论贵族胡卒,全部十抽一杀。乙室部被除名,叛离迭剌部的几个氏族亦遭除名,残众尽数打散,分入漠北其他顺从的小部族。

而据查,跟着耶律剌葛逃走的漠北军,约莫也就只剩下一两千残部,精锐尽丧于此战,这位漠北叛王,已是彻底名存实亡。

这一战下去,晋国的血确是放的够够的,但所谓尽覆河东精骑,既然李存勖尚领七八千残部向西逃窜,萧砚又岂能坐视,随即一纸调令述里娘子来接应收拾残局,而后马不停蹄,亲领三军向炭山方向追击。

至于柳河战役告终,亲追李存勖不提,萧砚并当即向幽州、易州、镇州、刑州、泽州诸军明发旨意,令李珽、冯道、田道成、李思安、王景仁、谢彦章诸将在粮秣、辎重等军需充足的情况下,酌情伺机对晋国发动全线攻势。

并不止于此,萧砚又复令幽州居庸关守将赵德钧,令其即刻出塞汇同妫州的怀来军,一并向北横扫,不求可以击败负责李存勖后路的高行周,但求稍稍阻遏李存勖一路,便是大功一件。

身在逃亡路上的李存勖自然不会知道萧砚的部署是如何,但却知道这厮是亲自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故一路也不敢停歇,痛失大将,折损精锐之悲更不是当下可以顾影自怜的,只是咬着牙一股气向西逃而已。

而所谓千里大追杀,萧砚又岂能作罢,双方俱是疲军,但一方是逃,一方是追,士气岂能混为一谈,故荒原之上马蹄如雷,累死、折损的战马全部不计,只是不惜一切代价要直取李存勖。

双方都不敢稍稍停歇,竟然俱是一昼夜行了两百余里,沿途俱是倒下被弃的战马和不堪再坚持的稀疏晋军,大军却没时间俘虏他们,只是一路狂突而已。

而这些晋军溃卒当然也没机会逃走,萧砚在前面一路追,述里朵在后面一路赶,而与萧砚数年未见的述里娘子甚至无需请示,也没有派人去劝萧砚穷寇莫追,只是将所得之辎重,俘虏,全部押往幽州处置。

于是这般如此追了两个昼夜,行至炭山下,李存勖终于得到高行周率领的晋军与阴山仆从军接应,复而调头与疲惫不堪的萧砚大军大战。

萧砚一面遣李茂贞、王彦章、朱友文、元行钦、赵思温等将正面硬抗,一面自领体力相对充沛稍许的幽州援军两千骑向北迂回,强渡黑河,一路连穿晋军十余部,及至李存勖后背猛攻,正面战场本已据上风的晋军当即大丧,后撤回援。

秦王麾下实在士气爆表,晋军实难抵挡,便一面撤退,一面不时回头大战,双方便在炭山陉口前一日十战,起先几战还各有胜负,及至最后,梁军无不大破晋军,势不可挡。

晋军只好退入炭山隘口,依托地利阻截。

整个炭山山脉的几道陉口前乱成一团,党项话、鞑靼话、漠北话、汉话、战马嘶鸣之声、甲胄兵刃相互撞击之声、喝骂声、欢呼声、拼死搏杀声、秦王万岁之沸腾声,全部都相互交织在了一起。

一整日都在大战,抢攻陉口、杀穿进入、又被逼回、复又杀入……双方死伤枕藉无数,却根本没有人去统计,无数伤兵被人抬回战场后方,又齐齐向前涌去,及至最后,双方已不再骑战,而是全部转为步战,只为在狭窄的隘口将对方再推一丈,夺得优势高地或险要之处构筑防线。

晋军有援军接应,兵力与体力一时占据优势,自然是要在这炭山陉口拼死耗尽梁军元气,让之无力在己方弃守炭山后继续追击。

但梁军一方有李茂贞、朱友文、王彦章,甚至还有萧砚,四人齐齐破阵,晋军又如何能压得住,不过只是拼着兵力消耗而已。

及至最后,王彦章、元行钦干脆弃了甲胄,赤膊与晋军拼杀,而晋军之夏鲁奇与丧父的史匡懿、刘知远等亦是轻衣陷阵,血流成河。

战至半夜,晋军勉强倚仗隘口与峡谷高处的优势占据了半边峡谷,堵住了梁军。

而梁军终究力竭,萧砚一面让人收拢伤兵与阵亡将士,暂时停止攻势,一面严令述里朵迅速调集粮秣等后续援军向炭山赶,言天明前大军必须饱餐。

——————

炭山在黎明前呈现出一种死寂的喧嚣。

风卷着血腥气和草屑,从东面幽深的峡谷里挤出来,发出呜咽般的哨音。

李存勖勒马在距离隘口数百步外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头盔下的脸被连日苦战的风霜刻得愈发疲倦,眼窝深陷,俱是血丝,哪里还有半分亚子意气,比之三日前的柳河畔,看起来更似苍老了十余岁。

他扫过身前,峡谷两侧的山崖上架满了强弓硬弩,但那里反而是死伤最惨重的地方,李茂贞、朱友文二人突袭的地方就在彼处,血腥味重的不得了,让人闻之欲呕。

而西侧陉口前,是经历过柳河突围、一路被梁军轮番撕咬,又一日十余战残存下来的晋军,他们疲惫不堪,甲胄残破,战马口鼻无不喷着带血沫的白气,甚为不堪。

更远处,则是稀稀拉拉、早已不成建制的漠北军,与叫苦不迭的阴山仆从军,晋国末路,正如此般,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他眼前。

李存勖沉默着,不发一言。

他并不后悔自己亲征出塞,更不认为此战的战略意图是错误的。

而盟友奇蠢,客军被围,阴山反复……种种如是,成一条极为清晰的脉络,萧砚之部署、手笔、远见,他当下又何尝没有想明白?

但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事已至此,晋王是他,主帅是他,决策者亦是他。李存勖又能说什么呢?又能怪谁呢?

当年高梁河一败,败在他自大欺人,败在他轻视漠北,若礼待彼时的韩延徽,或许结果不会那般难堪。

故李存勖吸取教训,虚心纳谏,重视麾下,不再自专其事,甚至可以为了大局容忍阴山反复,容忍耶律剌葛这个蠢货使大局糜烂,容忍疑点重重的“李存仁”,容忍镜心魔与其人所谓的兵神……李存勖虽不专谋武功,但怎能看不出那一抹至圣乾坤功?怎可能不记得父王腿疾前的神武?

可还是败了,败的比当年高梁河一战还惨,败光了晋国精锐,败光了张承业与卢质拼命筹措起来的辎重,更败得如此境地。

既生李,又何生萧于此世?

难道上苍也不认为我李存勖是那可以终结乱世的英雄吗?

李存勖仰天看着草原上的星空,一望无际,繁星无数,而能有月华之光的,果然从古至今也只有一弯明月而已。

他便如此望着西面月亮西沉之处,出神良久。

而李嗣源勒马立在李存勖后方远处,冷眼旁观着其人如此姿态,终究是亦无一言,时值此境,所谓遗命与否,已经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东西了,晋国若亡,他只怕是亦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甚至智如他李嗣源,又何尝不知这一场绵延千里乃至动摇晋国根基的战事,有一大半原因就出在他身上?

萧砚手握遗命和李存忍,却一直隐而不发,逼着他李嗣源狗急跳墙,一门心思要来草原寻找出路,便引起后续一切败事。现在思来,比之当初在赵地就曝出他李嗣源,萧砚此招,才真是堂堂阳谋,李嗣源就算是现在想来,甚至都无可解之处。

但这又如何?

没有我李嗣源,晋国就不会亡吗?

没有我李嗣源,你李存勖就胜得了萧砚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