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位於城南街巷深处,临著一条名为浣溪的清彻水流。客栈门面並不张扬,白墙黛瓦,飞檐翘角,显得古朴雅致。门口悬掛著两盏素雅的灯笼,上书“悦来”二字,笔力遒劲。
进入店內,环境果然清幽,前堂布置得如同书香门第的厅堂,几张黄梨木的桌椅错落有致,墙上掛著几幅水墨山水,博古架上陈列著一些瓷器和根雕,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和茶香。
掌柜的是个精神矍鑠的老者,与师妃暄似是旧识,连忙亲自迎上。很快便安排好了三间上房,皆是临溪而建,推窗便可看到潺潺流水和岸边依依垂柳,景致极佳。
綰綰甫一进房,將隨身的小包裹一扔,便对易华伟娇声道:“盟主您先歇著,綰儿出去转转,看看这成都城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玩意儿!”
易华伟岂会不知她心思,只微微頷首:“去吧,自己小心。”
綰綰嫣然一笑,翩然出了客栈,很快消失在巷口的人流中。
易华伟在自己的房间稍作洗漱,拂去一路风尘,正凭窗望著楼下浣溪的景色,听著潺潺水声,心神一片寧静。忽然,门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
“无名先生,可在房內?”
是师妃暄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平日柔和了几分。
“师仙子请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易华伟转身望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
门口的师妃暄,已换下了那身湖水绿色的男装文士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极为素雅却难掩风华的女子装束。
一袭月白色的广袖留仙裙,衣料是上好的软烟罗,轻盈飘逸。裙摆和袖口用银线绣著疏落有致的细碎兰草纹样,在光线流转间泛著淡淡柔光,既显清雅,又不失精致。腰间束著一条浅碧色的丝絛,更衬得腰肢纤细,体態婀娜。
往日綰起藏於襆头中的青丝此刻尽数垂下,如墨云般泻落肩头,仅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松松挽住一小部分,余下的柔顺地披在身后。脸上未施粉黛,却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在卸去男装偽装后,更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清柔与静美。只是那份出尘的气质依旧,仿佛月宫仙子滴落凡尘,不食人间烟火。
师妃暄微微頷首:“冒昧打扰先生了。此刻已是酉时,想必先生腹中空匱。若先生不介意,妃暄知晓左近有一处酒楼,菜餚颇为清爽可口,可愿一同前往?”
易华伟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恢復淡然,微微一笑:“师仙子有心了。如此甚好,正好领略一番成都美食。”
两人出了悦来客栈,沿著浣溪畔的青石板路步行不过百余步,便见一座临水而建的三层酒楼。酒楼招牌上写著“浣居”三个行书大字,灯火通明,映照著水面,显得格外有诗意。虽也是宾客满座,却不似主街上那些酒楼般喧譁鼎沸,更多了几分文雅气息。
进入店內,跑堂的伙计见二人气度非凡,尤其是师妃暄容光绝代,不敢怠慢,连忙引至三楼一间临河的雅间。
雅间布置得十分清雅,墙上掛著琴剑,窗边放著古箏,窗外便是潺潺的浣溪和远处朦朧的城郭夜色。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下,窗外月上中天,清辉洒落溪面,波光粼粼,与楼內的温暖灯火交相辉映,別有一番意境。
伙计奉上香茗和菜单后便恭敬退下。
师妃暄將菜单轻轻推至易华伟面前:“先生请。”
易华伟也不推辞,略看了看,点了几个听起来颇为清淡的招牌菜,並要了一壶本地產的青城茗茶。
师妃暄静静地看著他点菜,等他点完,才轻声道:“先生点的,倒是都很雅致。”
易华伟莞尔:“与师仙子对坐,若点些红油赤酱、大汗淋漓之物,岂非大煞风景?”
师妃暄闻言,唇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漾起几不可见的涟漪,旋即又恢復了平时的清冷,但眸光似乎柔和了些许。她並未接话,执起茶壶,姿態优雅地为易华伟斟了一杯清茶。
茶水碧绿清澈,热气氤氳,茶香清幽。
两人一时无话,窗外溪声、隱约的丝竹声与楼下细微的谈笑声传来,更衬得雅间內一片寧静。
师妃暄端坐著,目光偶尔掠过窗外月色,偶尔落在杯中茶水上,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易华伟则气定神閒地品著茶,仿佛真的只是来享用一顿简单的晚餐。
等上菜的间隙,雅间內一时静謐,唯有窗外潺潺溪声与远处隱约的丝竹声交织,衬得室內愈发寧静。
师妃暄端坐著,姿態优雅如静水浮莲,月光透过雕木窗,在她月白的裙裾上投下淡淡的光晕。她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纤指如玉,轻轻抿了一口,茶香氤氳间,抬眸望向易华伟。
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里含著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唇角微扬,声音轻柔却带著一丝探究:“先生此次不远千里入川,究竟所为何等天大的事?竟需您亲自出面?”
易华伟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神色间不见丝毫波澜。执起茶壶,为师妃暄续了杯茶:“我本就是閒人一个,无事时,便喜四处走走,看山看水,亦看人。川蜀风光奇秀,人杰地灵,早该来领略一番。”
他微微一顿,目光清亮地看向师妃暄,反问道:“师仙子似乎对此格外在意?究竟想知道什么?”
师妃暄轻轻抿了抿红唇,姿態依旧优雅,却不著痕跡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广袖微垂,露出半截如玉的手腕。俏脸上恢復了一贯的悠然自若,轻柔地道:
“先生唤我妃暄便好。只因妃暄直到这一刻,仍未能看清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妃暄自问擅於观人之道,可面对先生,却总觉如雾里看,难以捉摸。先生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平静无波,却总让人探不到底细。正是这份深不可测,让妃暄心生好奇,想知道先生今趟入川,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