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夏林独自一人坐在老街上一家包子铺前的台阶上,当年就是在这里他跟老张为了人家几个包子连哄带骗的。
此刻他手中拿着一个包子,就是当年人家施舍给他的那个口味,白菜肉渣的包子,曾经的高档东西如今却早已经成为了最寻常百姓的吃食。
他却手上拎着一兜子坐在那慢慢吃,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眼中仿佛出现了那两个相依为命的少年。
“说起来,我感觉我没变成董卓是真的很了不起的一件事。”夏林突然转头对旁边的思唯说道。
“大帅之品行有目共睹。”
夏林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要说思唯小时候苦,但真的要跟夏林和老张的那段日子比起来真的是不算什么,被人当狗的日子真是太难熬了。
他吃完包子起身只身前往了张老爷和张老太太的墓上,他俩的坟头如今也是很华丽,虽然没动地方但周围一看便是有人打扫,墓碑也都是精良奢华,这倒也是沾了老张的光,儿子已成了宰相,父母的坟自然不可能还如以往寒酸。
夏林为二老献上了祭品,跪在坟上焚香三叩:“老爷,太太。道生来看你们了。”
说完他便靠在墓碑上讲述了一下这些年大家都在忙碌的事情,末了时他笑道:“少爷如今已是宰相之位,二老当年若是气性不那么大,说不定能亲眼见着这一幕呢。好了,我该走了,来年再来看二位,”
夏林起身摘下一根艾草在坟前象征性的扫了几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下一站他并没有回去而是去往了春花姐的坟头上,与张家老爷太太的坟头相比,春花姐的坟头就显得荒凉太多了,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孤零零的小坟就如山岗上一朵独自开放的野花。
夏林来到这座小小的坟茔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非要跟他同行的官员,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这一次他可要假公济私了。
不过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在旁边摘了一大把艾草开始认认真真的祭扫了起来。
见他干活,旁边的官员立刻忙碌了起来,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小小的坟茔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接着夏林为春花姐亲手送上了祭品,还有一条好看的丝绸裙子,等一切都做完后,他站在那目光温柔的看着春花姐的墓碑,轻声道:“春花姐,我来看你了,当年你总是心心念念想要一条丝绸的裙子,我之前总是忘记,当下也给你带来了。”
说完他回头对那些官员说:“这是我一位好姐姐,当年招人欺凌而死,是个可怜人。”
说完他自顾自的就走了,而留下的那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自心惊。甚至还会私底下互相埋怨。
“你们怎的一回事!连这个消息都不打探清楚?大帅家姐的墓你们就如此草率对待?真该死啊你们!”
“下官的错一切都是下官的错,哎哟……我怎的就没想到呢,这是大帅的故乡,怎的会没有亲戚没有呢。”
“不对啊,我也没听说过大帅有姐妹兄弟呢?”
“怎的?刚才你是聋了是不是?大帅亲口说出来的,是也是不是也是!你还质疑起来了?狗胆包天。”
他们在后头一顿捶足顿胸,夏林在前头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脸上却满是笑容,因为他太熟悉权力的味道了,有时候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开口,甚至只要一个眼神便已经足够。
他这一生几乎没有假公济私过,唯独这一次他要为那个嘴巴毒辣但心地善良的可怜姐姐假公济私一把,生前她没过过好日子,如今也是该让她有个风光大葬的机会了。
洛阳剩下的事情并不多,他并不眷恋这里,因为他在这美好的记忆并不算多,虽然算不得厌恶吧,但要说多喜欢他是真的没有。
所以在祭扫之后的第三天他便出发前往长安了,他这一走洛阳上下的贵族世家官老爷无不松了一大口气,真的若是被他堵在这这里杀,他们可能真的没有退路了。
而自从他们退守到洛阳之后其实也不咋敢再如过去一样那般猖狂,不少人更是散了大半的家产用来修桥补路兴办学堂。
是说他们成好人了么?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是好人。只是他们怕,金陵的尸山血海之中有多少他们的兄弟姐妹家族长辈,他们数都数不过来,他们比任何人都恨夏林却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惧怕夏林。
他们是会报复,但绝对不是现在,因为他们还想活着。
当然了,对此夏林知道不知道,其实也是知道的,但他不怕,因为即便他把这些人全杀了也无济于事,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把反抗和斗争的精神种下去,没过多久他们还会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