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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摊上这样的领导,谁会不为他死心塌地?

洛阳城南,醉仙楼雅室。

夜幕初垂,几位朝中要员悄然而至,皆是李翊门生故旧。

为首的正是京兆都督张郃。

其后跟着董允、张虎、许仪、太史亨、州泰等人,最后到来的是陈到与王经。

酒过三巡,

张郃屏退左右,沉声对众人说道:

“今日请诸公前来,实为朝中大事。”

“陈相仙逝,相位空虚。”

“陛下病重,太子年幼。”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说着,他略一停顿,目光扫向众人。

董允接口道:

“……张都督所言极是。”

“近日华歆、羊衜等人频频出入东宫,其心叵测。”

“若不早定首相人选,恐生变故。”

张虎拍案道:

“当今天下,能镇朝局者,非李相莫属!”

“吾等当联名上表,请李相重掌朝纲!”

太史亨却面露忧色:

“然李相自六年前便半隐政坛,多次表示欲培养后进。”

“恐不愿复出。”

此时,一直沉默的王经缓缓开口了:

“诸公可知陈相遗言?”

“其向陛下举荐了庞士元、刘子扬、徐元直、诸葛孔明四人。”

“此皆当世俊杰,若以他们为相……”

“荒谬!”

张郃勃然打断,“庞士元虽智,然资历尚浅。”

“刘子扬多谋,却无威望。”

“徐元直淡泊,难当大任。”

“诸葛孔明远在关中,鞭长莫及。”

“当此非常之时,非李相不能服众!”

张郃作为坚定不移的“李党”,他当然是希望李翊重新出山,重掌朝纲的。

若是相位换作别人,那他们就要失去一座靠山。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陈登。

你看看人陈相,

都已经快死了,还不忘把甘宁托付给李翊。

因为怕他性格残暴偏执,自己死后要被仇家陷害。

就这么照顾属下的领导,属下能不对他肝脑涂地,死心塌地吗?

也难怪甘宁会那么听陈登的话了。

换作谁摊上这样的领导,都会对其死心塌地的。

同理,与其换一个新上任,没有建立关系网的新首相。

张郃等旧臣,肯定希望李翊能够重新出山。

陈到抚剑叹道:

“某在禁中当值,亲见太子近日忧心忡忡。”

“朝中诸多大臣以‘祖制’为名,屡屡掣肘。”

“若无重臣坐镇,恐太子难撑大局。”

张郃举杯环视众人:

“吾等皆受李相爷厚恩,今当报效。”

“明日早朝,某将率先上表,诸公可愿联名?”

董允、州泰、太史亨齐声应诺,唯王经犹疑不定。

众人遂将目光齐齐看向他,王经乃叹道:

“非经不愿,实恐适得其反。”

“李相性情,诸公皆知。”

“若强请出山,反招其厌。”

张郃冷笑:

“……彦纬过虑矣。”

“某追随李相二十余载,知其虽隐,心系社稷。”

“今观朝局,必不忍见奸佞当道。”

陈到忽道:

“某闻越王刘理借奔丧之名返京,其心难测。”

“若李相不出,恐生萧墙之祸。”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州泰急问:

“将军此言当真?”

陈到压低声音:

“某在禁中亲耳听说的。”

“越王此人,能力不小,陛下爱之,恐祸太子之位。”

“此时若不请李相出来坐镇,那朝中局势必然生变。”

张郃猛然起身:

“既如此,更不可迟疑!”

“明日便联名上表!”

正当众人计议之时,忽闻楼下喧哗。

小二惊慌来报:

“诸位大人,李相车驾正过酒楼!”

众人急至窗边,果见李翊车驾缓缓行过。

张郃欲下楼拜见,被王经拉住:

“都督不可!若此时相见,恐落人口实。”

只见李翊车驾在醉仙楼前稍作停顿,帘幕微掀。

似向楼上望了一眼,随即继续前行。

董允惊疑不定:

“李相莫非已知我等在此聚会。”

王经长叹:

“李相虽隐,耳目犹聪。”

“依经之见,不如先探其意向,再作打算。”

张郃沉思片刻,终是点头:

“足下所言有理。”

“明日某先独往拜见,观其态度。”

夜深人散,醉仙楼的灯火渐次熄灭。

远在关中的诸葛亮,近往洛阳的刘理,以及病榻上的刘备。

都将成为这盘棋局中至关重要的棋子。

翌日清晨,

张郃身着朝服,独自来到相府门前。

晨雾未散,朱门紧闭。

唯有门前石狮默然矗立。

管家闻报开门,见是张郃,忙施礼道:

“张都督晨安,相爷尚未起身,恐不便相见。”

张郃拱手还礼:

“是郃冒昧,不该清晨打扰。”

“既相爷未醒,郃便在门外等候。”

时值初春,晨风犹带寒意。

管家不忍道:

“都督不如先至偏厅用茶?”

张郃婉拒道:

“相爷既在安寝,郃岂敢擅入?在此等候便是。”

日上三竿,相府门前车马渐多。

往来官员见张郃肃立门外,皆露诧异之色,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巳时时分,李翊长子李治自外归来。

见张郃仍在等候,急忙下马见礼:

“世叔何故在此久候?”

张郃苦笑道:

“特来拜见相爷,奈何来得不是时候。”

显然,此刻张郃已经猜到李翊不想见自己了。

毕竟,以李相爷之勤勉自律。

即便是半隐政坛,也是不可能日上三竿时还在睡觉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想见自己。

李治蹙眉道:

“父亲平日此时早已起身……”

忽有所悟,低声道:

“世叔请随我入府。”

别看张郃是李翊门生,他的年纪其实是要比李翊大的。

如今也六十多了,一把老骨头。

父亲他老人家也真是的,这样熬老头子。

李治于心不忍,请他入府。

张郃却退后一步:

“相爷既未传见,郃不敢擅入。”

李治会意,叹道:

“既如此,容小侄入内通传。”

此时内院暖阁中,

李翊早已起身,正斜倚在软榻上。

妻子甄宓轻抚瑶琴,曲调清越。

另一侧,麋贞将剥好的葡萄递至李翊唇边。

“自西域都护府重开,这西国的葡萄、哈密瓜倒是常见了。”

麋贞笑道:

“只是妾总觉得,不如中原瓜果香甜。”

甄宓琴音稍歇,轻声道:

“听闻诸葛孔明在关中广开商路,西域珍品方能源源而至。”

李翊闭目养神,不置可否。

这时李治轻步入内,禀报张郃已在门外等候半日。

麋贞挑眉道:

“这张儁乂倒是个执拗性子。”

“若当真聪明,就该自行离去。”

甄宓停琴叹道:

“他年事已高,这般等候,恐染风寒。”

李翊缓缓睁眼,终于开口:

“难为他一把年纪……”

“治儿,请儁乂至书房相见。”

张郃得允,整理衣冠随李治入府。

经过庭院时,见老梅初绽。

不禁想起二十年前随李翊平定河北时,也是这般梅香时节。

书房内,李翊端坐主位,手捧茶盏:

“儁乂久候了。”

张郃大礼参拜:

“郃冒昧求见,扰相爷清静,罪该万死。”

“坐罢。”

李翊示意看茶,“何事如此急切?”

张郃正襟危坐:

“……郃今日特为朝局而来。”

“陈相既逝,相位空虚。”

“陛下病重,太子年幼。”

“郃等恳请相爷重掌朝纲,以安社稷。”

李翊轻抚茶盏,目光深邃:

“儁乂可知,老夫为何半隐政坛?”

“郃愚钝……”

“树大招风啊。”

李翊长叹道:

“如今朝中,庞士元有经天纬地之才,刘子扬通晓政务,徐元直明达治体,诸葛孔明更是栋梁之材。”

“何必定要老夫这垂暮之人?”

张郃一听,顿时急了,忙道:

“诸贤虽佳,然威望不足以服众。”

“今刘琰等人虎视眈眈,越王借奔丧返京,若无人镇守……”

“儁乂!”

李翊突然打断,“你可知今晨为何让你久候?”

张郃怔住,随即恍然:

“相爷是在告诫郃,有些事……急、急不得?”

李翊颔首:

“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太过,反失其味。”

“你且回去,转告诸公,老夫自有计较。”

张郃见李翊态度坚决,知再劝无益,便转而试探道:

“相爷既不愿出山,不知可愿示下,将欲推举何人继任首相?”

“郃等也好早作打算。”

言外之意,既然您老人家不愿出山。

那就请您透露一下,打算推举谁当下任首相吧。

咱们也好提前打点关系。

话外也略有赌气的意思。

李翊轻抚茶盏,目光深远:

“首相人选关系国本,陛下与老夫自会慎重考量。”

“……儁乂不必过虑。”

张郃又问道:

“越王借奔丧返京,相爷打算如何处置?”

李翊闻言挑眉,似笑非笑:

“宫闱消息,儁乂倒是灵通。”

语气虽淡,却让张郃顿时汗流浃背。

“郃……郃只是……”

张郃支支吾吾,急忙要解释。

李翊摆手打断:

“……罢了。”

“越王为陈相半子,奔丧尽孝,合乎礼法。“

“既然回来了,便好生祭奠吧。”

“若是让越王回京,那太子那边儿……?”

张郃欲言又止。

李翊神色转肃,目光如炬:

“儁乂,尔等且记住:”

“立储之事,关乎国本,非臣子可妄议。”

“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到此为止。”

张郃肃然起身,长揖及地:

“郃谨记相爷教诲。”

这时,管家在门外禀报午膳已备。

李翊神色复归温和:

“既到午时,儁乂便留下用个家宴罢。”

张郃受宠若惊:

“郃何德何能,敢扰相爷家宴?”

“无妨。”

李翊含笑起身,“今日凑巧,宓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二人行至花厅,但见八仙桌上已摆满珍馐。

甄宓与麋贞等人见客至,欲回避,被李翊留住: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席间有一道烤羊排,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麋贞介绍道:

“这是用西域香料腌制,张都督尝尝可合口味?”

张郃品尝后赞叹不已:

“这香料似是茴香,却又别有风味。”

李翊道:

“此名‘枯茗’,乃西域特产。”

“自孔明重设西域都护府以来,商路畅通,此类物产方能源源入中原。”

张郃心中一动,试探道:

“诸葛孔明镇守关中,政绩卓著,相爷似乎颇为赏识?”

李翊举箸夹菜,淡然道:

“食不言,寝不语。”

“家宴之上,不谈国事。”

甄宓会意,适时岔开话题:

“听闻张都督府上牡丹开得极好,改日还要请教栽培之法。”

麋贞也笑道:

“妾身最近学做胡饼,总不得法。”

“都督若知西域食法,还望指点。”

张郃知趣,转而谈论起园艺饮食。

席间气氛融洽,

李翊不时说些旧日趣事,引得众人欢笑。

酒过三巡,李翊忽道:

“儁乂可记得建安年间,你我同征幽州时,曾在野地烤鹿饮酒?”

张郃感慨:

“怎不记得?那时末将亲自执戟,冲锋陷阵。”

“相爷也是与羽扇纶巾,英姿勃发。”

“转眼二十年矣。”

李翊轻轻叹道。

“……如今你我都已鬓生华发。”

“所以老夫常想,该给年轻人更多机会。”

张郃若有所思,终是明白了李翊的深意。

宴毕,

李翊亲送张郃至府门,临别时意味深长地说:

“儁乂是聪明人,当知老夫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