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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本就是在做逆天改命的事,又何惜一身臭皮囊?

章武八年,三月中旬。

春寒料峭。

寿春城外,旌旗猎猎。

营帐如云,连绵数十里不绝。

河北军、河南军、青徐军三路大军齐聚于此。

刀枪如林,甲胄映日。

中军大帐前,一面绣着“汉征南将军陈”字样的赤色大纛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帐内,陈登高坐帅位。

他面容清癯,双目如炬。

一袭玄甲外罩绛色战袍,腰间佩剑寒光凛凛。

左右列席者,皆是当世名将——河北张郃、河南高顺、青徐臧霸。

还有淮南本土将领甘宁、周泰等人,皆肃然待命。

陈登环视众将,轻抚长须,缓声道:

“……诸公远来辛苦。”

“今伐吴大军已集,唯荆州军独攻西线。”

“吴主孙权据江自守,负隅顽抗,不知诸公可有破敌良策?”

帐中一时沉寂,唯闻帐外军旗翻卷之声。

忽见徐晃起身抱拳,声如洪钟:

“将军,晃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陈登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公明但说无妨。”

徐晃目光炯炯,沉声道:

“兵法云,攻敌为下,攻心为上。”

“今我大汉国力远胜东吴,然水军战船不及吴军多。”

“若能先夺其志,乱其心,则可事半功倍。”

“哦?”

陈登眉梢轻轻一扬,倾身向前,问道:

“公明有何高见?”

徐晃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向长江沿线,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晃来时见淮南有大量工匠伐木造船,木屑堆积如山。”

“不如将这些木屑排入江中,使长江上飘满木屑。”

“吴人见此,必以为我水军战船无数,心生畏惧。”

“届时,吴地百姓恐将不战自乱。”

“吴人若乱,则必不助吴主孙权。”

帐中诸将闻言,皆面露赞许之色。

甘宁拍案道:

“妙计!吴人素重水战。”

“若见江面木屑如云,必以为我汉军水师已成气候。”

说着,看向陈登,抱拳请缨道:

“将军!末将以为公明将军此计可行!”

陈登沉思片刻,忽展颜大笑:

“公明此计大善!”

“就依照此计办理罢!”

话落,随即下令:

“传令!”

“即刻命人将伐木所余木屑尽数排入江中,并增派工匠日夜赶工,虚张声势!”

军令既下,汉军各部立即行动。

数千工匠日夜伐木,江岸锯木声不绝于耳。

更有兵士将无数木屑倾入长江,随波逐流,浩浩荡荡向东飘去。

不数日,长江之上,木屑如雪。

浮浮沉沉,绵延数十里。

沿江吴国百姓见此情景,无不骇然。

“天哪!汉军竟造了这么多战船!”

一渔夫站在岸边,望着满江木屑,手中渔网滑落水中而不自知。

尽管吴国官方文件里,一直称刘备政权为齐国。

但不论是蜀地百姓也好,亦或者吴国百姓也好,他们都知道刘备的江山得位极正。

是正儿八经走的禅让流程,从刘协手中接过的。

故只有领导层才称呼汉人为齐人,但民间百姓皆习惯称其为汉军。

“听说汉军有百万之众,战船遮天蔽日。”

“这江上的木屑,怕只是冰山一角啊!”

另一名老者摇头叹息道。

恐慌如瘟疫一般蔓延。

当夜,便有数百吴民趁夜色偷渡投汉。

此后数日,逃亡者络绎不绝,甚至有整村百姓集体渡江之事。

消息很快传陆逊帐中。

陆逊立马上书吴主孙权,安慰他的情绪,并提道:

“大王勿忧,此乃陈登攻心之计也。”

“臣观江上木屑虽多,却无相应战船出现。”

“汉军水师初建,岂能短日内造出如许战船?”

“此必是虚张声势,意在动摇我军民之心。”

在解释清楚缘由后,陆逊又向孙权提出了具体对应的解决措施。

其一,即刻封锁长江,严禁百姓偷渡。

其二,增派水军巡逻,示我吴军之强。

其三,将沿江百姓内迁,既免战火波及,又可断绝汉军蛊惑之源。

孙权览毕,即刻从之,命令陆逊着手操办此事。

陆逊得令,立即调兵遣将。

吴军战船昼夜巡江,沿岸设卡盘查。

同时,官府开始组织沿江百姓内迁。

一时间,长江南岸哭声震天。

是夜,陆逊独坐军帐,提笔上书:

“臣逊启:今汉军以木屑乱江,意在攻心。”

“臣料其水师未成,不足为惧。”

“然民心易动,不可不防。”

“已依王命迁民内徙,沿江设防。”

“唯汉军陆师势大,恐将强渡,请增调精兵驻守要津。”

写至此,陆逊搁笔沉思。

帐外江风呜咽,似有金戈铁马之声隐约可闻。

他望向北方,仿佛看到对岸汉军营中,陈登与众将也在运筹帷幄。

“……陈元龙,好一招‘江木疑兵’之计。”

陆逊轻声自语,“可惜,我江东非无明眼之人。”

与此同时,

汉军大营内,陈登正与诸将议事。

“报——”

一斥候飞奔入帐,“禀将军,吴军已封锁江面,并开始迁移沿江百姓!”

徐晃闻言,抚掌笑道:

“陆伯言果然识破我计。”

“然其迁民之举,正显心虚。”

陈登含笑点头:

“虽被识破,但已收先声夺人之效。”

“吴人军心民气已挫,此战我军已占先机。”

他环视众将,“传令三军,加紧备战,待荆州军在西线得手,即刻全面渡江!”

帐外,春风渐暖,江水滔滔。

春风掠过江面,吹皱一池春水。

两日后,

汉军大帐内,铜灯高悬。

将诸将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群雄逐鹿。

陈登立于军事图前,手指轻叩案几,环视众将:

“诸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运筹帷幄固然重要,然战阵之上终须是靠真刀真枪的。”

他将声音陡然提高,“渡江在即,谁敢为先锋?”

帐中霎时静默。

河北诸将——

徐晃、张辽、张郃三人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

徐晃抚弄腰间剑穗,张辽低头整理护腕。

张郃则盯着案上茶盏,仿佛上面有无限玄机似的。

陈登目光扫过河北诸将,心中了然。

又看向他人。

河南军主帅高顺端坐如松,面色沉静。

他身后关兴、张苞两个年轻将领跃跃欲试,却被高顺一个眼神制止。

陈登眉头蹙起,又转向青徐军主帅臧霸,问道:

“宣高兄,青徐儿郎骁勇善战,可愿担此重任?”

臧霸浓眉一挑,拱手道:

“陈征南明鉴,我青徐子弟擅马背厮杀,这水上勾当……呵呵……”

他笑着摇摇头,“还是请淮泗精兵出马为妥。”

话音未落,

淮南将领席上,甘宁霍然起身,铁甲铿锵作响。

“末将愿往!”

身旁徐盛亦挺身而出,朗声道:

“盛请与兴霸同往!”

二人声如洪钟,震得帐中烛火摇曳。

甘宁锦帆贼出身,此刻虽着汉军铠甲,眉宇间仍透着江湖悍气。

徐盛则是淮南宿将,面容刚毅如刀削。

昌豨在臧霸身后低声嘀咕:

“淮南人明明擅水战,偏要等我们推拒才出头,好生奸猾!”

他声音虽小,却足够周围几人听见。

臧霸急忙以手按剑,沉声道:

“噤声!!”

“伐吴大军鱼龙混杂,我等还是莫要惹是生非,明哲保身便好。”

他目光扫过帐中诸将,意有所指。

对于臧霸而言,他对自己青徐主帅的身份已经非常满意了。

且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打算继续往上升了。

等伐吴成功之后,安稳落地便好。

另一边,关兴与张苞也在那里窃窃私语。

关兴冷声笑道道:

“淮南人果然如传言般骄狂,既要争先,又故作姿态。”

张苞拳头攥得咯咯响,咬牙道:

“这帮淮南人如此,不就是欺我等不善弄潮玩水吗?”

“若非高将军阻拦,俺定要请命,叫他们见识中原儿郎的水性!”

“放肆!”

高顺突然厉喝,声如雷霆。

他转身怒视二将,丝毫不顾关兴乃关羽之子、张苞为张飞后裔。

“军议重地,岂容尔等嚼舌?”

“再有多言,军法处置!”

二将顿时噤若寒蝉。

高顺治军之严,朝野皆知。

当年在吕布帐下,他统领陷阵营时,就连吕布亲信犯错也照罚不误。

帐角处,监军梁王刘理轻抚玉带,嘴角含笑。

一双凤眼似闭非闭,将诸将的明争暗斗尽收眼底。

他指尖轻敲案几,却不发一言。

唯有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透露出洞悉一切的从容。

陈登对各方暗流心知肚明,却佯作不见。

他大步走向甘宁、徐盛,朗声道:

“二位将军勇气可嘉!本帅予你三千水军,即刻出江挑战!”

“末将遵命!”

甘宁抱拳应诺,眼中精光四射。

徐盛亦肃然领命,二人甲胄铿锵,转身出帐。

待二将离去,陈登环视众人,意味深长道:

“诸公既无异议,明日全军备战,待先锋探得虚实,即刻渡江!”

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但在这整齐的应答声中,暗藏着多少心思,唯有江风知晓。

帐外,甘宁与徐盛并肩走向水寨。

长江波涛汹涌,拍打着岸边战船。

“兴霸兄,今日你我抢了头功,怕是要得罪不少人啊。”

徐盛望着江面,低声道。

甘宁哈哈大笑,声震夜空:

“文向何必多虑?大丈夫建功立业,岂能畏首畏尾?”

他拍拍腰间双戟,“今晚便叫吴狗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

徐盛点头,却又蹙眉,叮嘱道:

“我军人少,此役本就只为打探虚实,且大意不得。”

“知道!”

二人说话间,已有亲兵备好战船。

三千水军整装待发,战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月色如银,洒在长江之上,泛起粼粼波光。

甘宁站在船头,江风扑面,带着湿润的水汽。

他身后,三百艘战船悄然划破水面,如同一条黑龙游弋于大江之上。

“文向,你看。”

甘宁突然压低声音,指向对岸。

徐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吴军水寨灯火通明,巡逻战船穿梭有序。

哨塔上旗帜鲜明,竟无半分懈怠。

徐盛倒吸一口凉气:

“陆伯言治军竟如此严整?”

“我原以为经木屑疑兵之计后,吴军上下必是人心惶惶。”

甘宁握紧双戟,眉头紧锁,沉声道:

“早闻陆逊善练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凝重,“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汉灭吴之大患。”

“今日便来试试他临阵指挥之能如何!”

徐盛正要答话,忽见前方吴军巡逻船转向,当即低喝:

“不好,被发现了!”

“发现便发现!”

甘宁眼中凶光一闪,“儿郎们,随我杀!”

霎时间,汉军战船鼓声大作。

箭如飞蝗,射向吴军水寨。

吴军显然没料到汉军会夜间来袭,初时一阵慌乱。

甘宁亲率艨艟冲在最前,双戟挥舞。

接连砍翻数名吴军水卒,鲜血染红甲板。

徐盛则指挥弓箭手压制寨门守军,眼见吴军第一道防线就要被突破。

忽然,吴军水寨中响起一阵急促的金鼓声。

紧接着,寨门大开。

数十艘战船鱼贯而出,船头站着两员大将——

左船贺齐,右船丁奉。

“甘兴霸!休得猖狂!”

“认得吴国丁承渊否?”

丁奉大喝一声,手持长矛,战船直冲甘宁而来。

甘宁狂笑:

“某未曾听说过无名鼠辈!”

两船相接,兵刃相交,火花四溅。

徐盛正欲上前助阵,却见江面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大批吴军战船,正快速合围而来。

“兴霸!情况不对!”

徐盛高声示警,“吴军早有准备!”

甘宁一戟逼退丁奉,环顾四周,脸色骤变。

原本空荡的江面上,此刻竟密密麻麻布满了吴军战船。

大船居中,小船穿梭。

进退有度,显是经过精心演练的。

“这!!”

甘宁咬牙切齿,“陆逊这厮竟然!”

甘宁面对早有防备的吴军,也是十分诧异。

看起来他们似乎是中计了。

可吴军又是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来夜袭的?

吴军旗舰上,

陆逊一袭白袍,立于楼船高处,冷静观察战局。

身旁吕范疑惑道:

“大将军,汉军不过三千先锋,战船百十艘,何必调动全军围剿?”

陆逊目光如炬:

“……子衡先生有所不知。”

“自木屑疑兵以来,我军士气低迷。”

“今日若能全歼此部,必能振奋三军。”

他转身下令,“再调水寨剩余战船,务必全歼来敌!”

吕范恍然大悟,即刻传令。

不多时,又有数十艘吴军战船加入战团,将汉军团团围住。

江面上,汉军陷入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