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相鸣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子,声音略有几分沉闷:“在座诸位皆为我李家栋梁,历来精明干练,这个道理,难道还需要我来教吗?”
“相鸣啊,此事......”
李诚陆苦口婆心,试图相劝。
话未说完,便被李相鸣挥手打断:“十年前,长阳谷不过是一片荒郊野岭!今日拿它赌一个前程,有何不可?就算是赌输了,大不了重头来过!难道我李家会因为长阳谷名誉扫地而一蹶不振?诸位到底在怕些什么?”
“我......”
李诚陆被怼得哑口无言。
李诚殿见状,语气沉缓:“家主,不是老头子们没有这个魄力,而是外界对长阳谷普遍有着很高的期望!以往家里每三个月囤积一批货物,堪堪满足集会的需求,尚且招来非议。
若依你所言,以坊市的形式彻底开放长阳谷,头几日大家可能还有几分新鲜,再过一阵,紧俏货卖得差不多,剩下的令人眼烦,老顾客三番两次造访,都是空手而归,他大概就不来了。”
“没错。”
李诚翁接过话头:“长阳谷十年前确实是荒郊野岭,如它一般的荒谷,当归山境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这十年来,我们在它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每年举办的斗法小比,又撒出去了多少灵石资源?
李家失去长阳谷,仍可以维系,这话不假。然李家不应该也不能贸然失去它。相鸣,你身为家主,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族运,怎能抱着赌博的念头?”
李相鸣闻言,心头略微恼火。
这些老家伙是半点激将法都不吃,反过来还要教他如何当家主。难怪李谦雄从前一提到族老,脸就黑得跟锅底似的。
不行,自己必须要想一个法子改变这种状况,否则这个家主当得真是憋屈!
李相鸣心中不停计较,好半晌之后才压下杂念,重新组织语言:“九伯公多虑了,相鸣哪敢拿族运赌博?开放长阳谷乃是族中共识,何时开放才是我们之间的分歧。不管怎么说,它总是要开放的,否则多年来投入的心血岂非白费?既然要开放,我的提议就算不上赌博。”
李相鸣先是将被扣上的帽子摘掉,随即直视李诚殿:“四伯公方才提到外界对长阳谷期望甚高,又言及家族无货可卖,开放长阳谷容易流失老顾客。这显而易见的矛盾,族老会历年来为何视而不见?我李家数百修士的精力、数不清的奖品难道就不值钱吗?”
“这,我......”
李诚殿哪想到李相鸣将长阳谷转型条件不成熟的锅扣在族老会头上?他下意识想要反驳,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一旁的李诚致帮腔道:“咱们李家一直都想拓展货源,然一族之力,如何支撑得起一个集市?再者,并不是货源越多越好。顾客的需求在变,很多时候家里买的东西,根本卖不出去,它们烂在手里,对家族的负担太大了。”
“因为你们没将这份负担转移出去!”
李相鸣冷声说道:“哪家坊市,只靠一宗一族能够维系?白露门诺大一个清月坊,也只占了蒲水坊市一角。家里早该设法让外界的商会入驻长阳谷开店,他们手里的货源,才能满足顾客的需求。”
李诚致皱眉:“长阳谷一年只开放四次,每次不过三日,其余时间都在封闭,那些商会怎么可能舍得租借地皮开店?”
“这就是问题所在!”
李相鸣扫视着在场族老:“你们一直将李家当做长阳谷坊市的所有者,所以要求李家要有足够的力量掌控坊市。
这种观念大错特错!
我们兴办坊市的目的,是为了赚钱!
凡是参与者,都能赚钱!李家身为地主,哪怕一家店不开,只要坊市建在长阳谷,只要长阳谷隶属李家,那么李家就赚翻了。何必盯着一瓶丹药、一件法器的利润?
坊市最基本的两个要素,无非是买与卖,顶多加上一个稳定的交易环境!
如今蒲水坊市关停,蒲东乃至整个蒲县都急缺一个买方市场,长阳谷有名气、有客流,难道还不够合适吗?我们大可将长阳谷的安保,交给长阳卫;将坊市的管理交给新榷府!如此一来,长阳谷只差一个卖方市场。
这个卖方不是李家!
你们所谓的条件不成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李家再等三年、五年、十年都无法满足卖方市场。
长阳谷若想转型,唯一的出路便是寻找合作者,让第三方填补市场真空。
可长阳谷一直关闭,谁会过来开店?
王承宗要卖黄芽丹给我们李家,他若不安排炼丹师亲驻长宁城炼出成品,让我看到产量、确认品质,我能签协议吗?就凭他一面之词,我就敢买几百、上千瓶丹药?”
李相鸣声音激昂,最后的反问震得族老们面面相觑。
见几人都不说话,李相鸣渐渐放缓语气:“只要长阳谷坊市彻底开放,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无货可卖。就算出现这种状况,那也是阵痛期。源源不断入驻长阳谷的商会,以及游商散贩自当扭转局面。反之,如果长阳谷保持现状,才是真正地让新老顾客失望透顶。”
“家主所言,毕竟只是推测。”李诚殿犹豫着开口:“万一没有那么多商家入驻长阳谷呢?”
“那我就一家家去谈!”
李相鸣斩钉截铁地道:“我把头两年的租金免掉,我就不信那些商会只盯着蒲水坊市!再不济,我们蒲东也很大。洛家难道不想在长阳谷多卖几头火麟驹?徐家难道不想卖掉囤积的金阙弓?别忘了,我们背后,还有着一个蒲姑盟、一个造办处!”
语毕,李相鸣又补充道:“坊市若成,乃我李家全体之福!若不成,我一人担责,还有谁反对开放长阳谷?”
李诚陆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其余人也都沉默下去。
李相鸣当即拍板道:“既然没人反对,那此事就定了。稍后我会让市锦房拟一个详细的方案交给族老会过目。”
顿了顿,李相鸣扫过众人,目光严肃:“兴办坊市也好,帮助王家、百器堂代销丹药法器也罢,凡是赚钱的新项目,皆是未知数。开源没有那么简单!改善家族财政的最快方法,仍是节流。我欲精简族内开支,今后各堂、各房凡是超过50块灵石的支出,均要递交度支房审核,由我批阅。一些不必要的花销,比如茶贡、果贡等等,全部砍掉。”
说话间,李相鸣分别给族老们发了几份报告。
李诚陆盯着封面上的“新政”二字,面色凝重。他用手指蘸了蘸嘴唇,翻页仔细查看——内容很详细,包括但不限于大幅削减内务府用度、简化绩功兑换清单、停止扩建灵田等等。就连战死修士的抚恤金都被砍半,取而代之的是授予他们凡人亲眷官职,让他们成为李家治下一城三乡的“统治者”。
总之,李相鸣的“新政”,通篇都在贯彻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核心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