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当归山后，李相鸣第一时间召集族老们开会，详细说明丁太姜寿宴中发生的点点滴滴。
听闻侯献伯身死、悬灵真人疑似受伤的消息，长林房一片哗然。李诚陆急忙问道：“相鸣，你亲眼见证两人斗法，可否知晓悬灵真人具体的伤势？”
“不知。”
李相鸣摇了摇头。
悬灵真人遁速极快，一下子就追上侯献伯。
他又不好施展风遁赶在丁太姜以及三千宾客面前——那样太惹人注目了，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只草草看到一个结尾。
按理来说，侯献伯不大可能是悬灵真人的对手。
毕竟悬灵真人享誉百余载，是恒月门近两百年培养出的耀眼天骄。即便是如今名震两府的皇甫飞，将来的成就也未必能超越悬灵真人。
但从侯献伯抢夺养魂木，以及一招击败赵老观主的手段来看，这厮是个彻头彻尾的神魂修士！他对神魂的研究，甚至能让他在金丹期就做到分裂神魂、制作神念化身。
神魂手段无声无息、威力可大可小。
李相鸣这边，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他只知道，侯献伯临死前施展的那道神念化身，绝对憋着坏。结合白露门惊慌失措的反应，他大概猜到悬灵真人受伤，至于伤势是否严重，恐怕只有白露门弟子才能知晓了。
李诚陆闻言，叹息一声：“悬灵真人不仅仅是白露门的金丹修士，更是维护蒲县秩序的支柱。倘若悬灵真人一倒不起，白露门马上就会失去统治力，别说盘踞在各地的豪强，就连我们李家也能给他们甩脸色。长期以往，蒲县更加分裂，有乱世之势啊！我们李家......”
剩下的话，李诚陆没有说出来，但他脸上的担忧，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表情凝重。
自古英雄出乱世！
唯有白露门衰落，蒲县一滩浑水，李家方有出头的机会。
然而，如今的李家内忧外患！
在内部，李家将多年积蓄砸在长宁城，又连续支援抗妖事业以及伐秦战争，财力从紧张变得匮乏。戴山局势的混乱，加上蒲水坊市关停的噩耗，更是直接断绝了李家最大的两条财源。
这还没完，伐秦战争的失败，让李家伤亡惨重，再度陷入无人可用的窘迫局面。
而在外部，北面吞并胜意门的镇魂宗、东面起起落落的兽潮、南面虎视眈眈的秦家，就像三座大山，压得李家喘不过气来。
以上种种，无一不让族人们内心沉重——不少人都觉得，李家已经到了不得不舔舐伤口的时候！偏偏这时候悬灵真人受伤，白露门的话语权大幅下降。比起李家趁乱崛起，族人更担心李家会在高压下彻底崩溃，沦为历史的尘埃。
李相鸣自然明白这些，望着眼前沉默的老头子们，倍感压力。
他能够看到蒲阴山的潜力，从无到有建设起繁荣的猴儿谷；他也能看到秦家的威胁，提出三道防线的防御方针。
可兽潮突然席卷蒲东、秦家刺杀李相仁、不宣而战，却是他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的。胜意门的覆灭，悬灵真人受伤，同样让他措不及防。
蒲县的局势风云变幻，他再努力也没法将李家这驾马车拉回康庄大道。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难关，全都不是做一两件事情就能够解决的。
时间，一切都需要时间。
可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李相鸣沉默了好一会，终究还是开口：“不管怎么说，蒲县就这样了。蒲东更是烂摊子！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将来更加艰难，诸位族老以为呢？”
族老们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底下的族人可以惶恐不安，可以漠不关心，但他们这些掌权者，总要做点什么。李相鸣新上任不久，愿意扛着这个重任，无疑是好事。
李相鸣继续开口：“蒲东兽潮起此彼伏，动辄覆宗灭族，是李家心头大患，好在经过镇妖营大半年的连番打击，有所消弭，李家暂且可不管它们。
镇魂宗吞并胜意门，原本一家独大，但王家的介入，让他们如鲠在喉。我们李家无力争夺戴山利益，索性与王家合作，暗中扶植死灰复燃的胜意门。面对秦家，亦可采取同样的策略，通过援助耿家物资，让他们延缓秦家北上......”
李相鸣重申了一遍李家目前正在坚持的战略。
说是战略，其实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李家伤亡太大，已经舍不得投注人力讨伐兽潮，即便兽潮现在起势，只能放任不管；但面对镇魂宗和秦家，却不能采取太过保守的方针。纵使是财力匮乏，也不得不向他们的敌对势力伸出援手。
这点，族老们亦有共识，此时默不作声。
李相鸣见状，话锋渐渐转变：“李家面对外部危机，已经有了策略，白露门与牤教的纷争，只是加剧了危机，李家偏居一隅，短时间内应该不受影响。然而细想之下，未免被动。被动的根源在于底蕴不足。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唯有内部稳定、财力充沛，方能在外部危机面前占据主动，诸位族老以为呢？”
攘外必先安内？
族老们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李诚殿忍不住说道：“当归山已经戒严许久，拔除了诸多内奸，还要如何安内？”
“内奸只是一方面！”
李相鸣目光平静地说道：“李家内部最大的问题，在于财力不足！如果李家有钱，镇妖营就不会解散，单是让镇妖营上千修士坐镇长宁城，秦家敢打过来吗？”
钱并不是万能的，公羊治就不肯为了灵石帮忙炼制龙魄淬骨丹，但钱财足以解决大多数问题，包括李家现在面临的诸多危机。
李诚殿哑口无言。
坐在他隔壁的李诚致却开口道：“我们也知道家里缺钱，可蒲水坊市至今闭市，不仅紫气东来等店铺尽数关闭，就连家里灵田的产出也难找销路。族内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炼器师、炼丹师，又大多送往造办处，日夜辛苦，产出物资却全部赊给了联盟。
茅晶矿场名义上虽被收回，实则还在镇魂宗控制之内。以我们李家与镇魂宗的紧张程度，此时启动茅晶矿场，未免冒险。
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指望哪些收入？指望育兽峰吗？售卖灵宠赚到的那点钱，不足补贴给育兽房的十分之一。”
李家以往，靠着金光湖时期的积蓄，硬熬了好几年。
直到蒲水坊市的店铺开始盈利，以及夺下茅晶矿场，方才转亏为盈。但如今，这些全部打了水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