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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1章 溃止

荀彧微微摇头,『多半不会。』

如果斐潜是莽撞之辈,比如李郭,那么现在多半已经打了汜水关,甚至是抓住了天子刘协,或者得到了一具天子的尸首……

那么曹操和荀彧就可以立刻向全天下宣布,斐潜『弑君』了!

成王败寇,确实是没错,但是如果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这四个字当中如何『成』,才可『王』,如何『败』,才是『寇』?

周王确实是战胜了纣王,哦,就有试图简单化的,表示是战争打赢了就行,但是实际上周王为了给商纣裤裆里面抹屎,付出了多少心血?甚至最后连纣王都已经自焚了,还不愿意放过,扒拉出尸体来砍头,然后悬挂起来……

历史上哪一任的王朝接替,没有经过长时间,大规模,甚至新朝都已经确定了之后,依旧还要经历两三代人持续追杀,不断抹黑外加斩草除根?

(朱棣蔑视的看着康熙,『小麻子你不行啊,想当年我可是下了南洋!你呢?你个麻子就只去了交趾就了事,弱鸡啊……』)

如果没有斩草除根,又有多少前朝余孽蹦跶得多欢快?

吸引了多少眼球,又是拐带了多少愚昧之民?

若是斐潜真的什么前置都没做,还顶着一个大汉骠骑的名头,就『弑君』了……

说是群魔乱舞都是轻的了!

即便是在斐潜军中,将领谋臣都站在斐潜这一边,但是普通的兵卒呢?

在后方的百姓呢?

别以为现在斐潜搞思想建设,这些民众百姓就能意志坚定,选择正确。

看看后世有多少人被带偏,觉得穿越投胎到封建农奴渔猎庄园主的胯下跪舔,宁可被那些一头小辫子的搞都心甘情愿甘之若饴得意洋洋?毕竟糖尿病的好处,一般人真不懂。

难说其中没有什么渗透。

那么现如今斐潜的关中百姓民众,就能扛得住渗透?

有没有大汉之人就想要回归大汉天子的脚下呢?

没有?

那么能不能搞点什么舆论,吸引什么眼球,挑起什么争议,然后让某些人觉得大汉天子就是好,就是英俊潇洒,英明神武呢?

然后这么英俊潇洒,英明神武的大汉天子死了,死了!

剩下的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曹操的这些谋划,也几乎是摆在桌案上。

忍不住,就别怪掉坑里。

曹操很想要斐潜打汜水关,荀彧也很想如此。

可惜……

荀彧沉吟片刻:『斐氏用兵,向来虚实相生。今顿兵关前,静若处子……彧恐其……另有所图。』他说得委婉,眼底的忧色却愈发深沉。

曹操仰头哈哈一声,起身走向悬挂的舆图。『吾布此局,本欲请君入瓮。然观斐子渊所为,似对瓮中饵食兴趣缺缺啊……』

曹彰在一旁说道:『或许是斐贼……怯战了?』

曹操摇头,『斐子渊非怯战之人,更非愚钝之辈。其按兵不动,非畏天子威仪,实乃.……』

就在此时,脚步声急急而来。

『报——!!!紧急军情!冀州急报!』

嘶哑的呼喊撕裂了帐内的烛火,光火摇曳之中,信使踉跄冲入,铠甲上沾满泥泞血迹,显然经过日夜兼程的狂奔。

『禀丞相!大股骠骑精锐……出现于河内郡以北!已……已突破朝歌一线!兵锋直指荡阴!!』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聚焦在曹操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曹操闻言竟不惊反喜,展颜而笑。

他抚掌而道,『好!好一个斐子渊!果然不出所料!』

曹操脸上充满了自信的笑容,『文若,便是依计行事!』

荀彧应答了一声,走了出去。

等到荀彧走了,在自己孩子面前,曹操的脸上的笑容才慢慢的消散,多了几分的暗沉。

……

……

邺城丞相府之内,曹丕正与陈群对弈。

烛火摇曳,映得青年世子面色苍白。

他执白子,手指微微颤抖,持了一枚,却良久不能落子。

『世子心绪不宁。』陈群轻声道,将手中的几枚黑子,放回了棋筐。

曹丕勉强一笑:『敌军压境,焉能安然?听闻朝歌已失,邺城恐成孤岛。』

他忽然压低声音,『长文,父亲当真要弃守冀州?』

陈群默然片刻,方是缓缓说道:『主公深谋,非臣等可测。然……』

在曹丕的目光之中,陈群淡然迎上,『世子当知,危难之局,方见真章。昔公子重耳流亡十九载,终成霸业。』

曹丕手中的棋子『啪』地一声,落在枰上,咕咕滚动了几下,停下不动了。

曹丕盯着那一枚棋子,久久不语。

重耳!

麻辣隔壁啊……

原来这一切,都是考验么?

『报——!』侍从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沉寂,『任中郎率部返城!已至城外!!』

说是率部,实际上没多少人了。

大部分的部队人马,都留给了曹洪,任峻是带着直属护卫,绕过了骠骑军,奔回邺城来的……

听闻任峻回来了,曹丕不由得将棋枰一推,站起身来,动作难免有些大,黑白玉石棋子滚落四处。他也顾不得这些,示意侍从赶快收拾,然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速速有请!』

片刻之后,任峻风尘仆仆踏入厅堂之中时,曹丕已经恢复平静。他端坐主位,声音恢复了平稳,『将军辛苦了……不知关前……战事如何?』

任峻跪地禀报,『骠骑军仍屯关下,然……』

他抬头看一眼曹丕,又是低下头去,『主公已有对策,命末将等死守邺城,待敌自乱。』

曹丕的手指在袖中攥紧。

他明白,自己已经成为父亲棋局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了……

是活子,还是弃子?

滚落的棋子,散乱的棋枰,可以重新收拾,重新整理,重新再下一局,但是人呢?

死了,脑袋掉了,还怎么收拾整理?

曹丕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任峻半响没听到什么,不由得微微抬头,看到曹丕的脸色,便是眼角一抽,又去看陈群。

陈群默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任峻只好重新低下头去。

劝说罢,不怎么好劝,不劝说罢,又觉得实在是尴尬。

任峻心中嘀咕,不管怎么样,陈群陈长文也还在这呢,我也巴巴的赶回来了,你个圈圈个叉叉,结果一点表示都没有……

幸好,片刻之后,曹丕总算是缓过来了,他站起身,虽然还是有些颤抖,但是显然在自我控制。

『传令,』曹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斩钉截铁,显得慷慨有力,『即日起,全城戒严!敢有言降者,斩!府库粮秣统一调配,敢有私藏者,斩!各家部曲尽数征调,统一调遣,敢有隐匿者,斩!』

三个『斩』字出口,满堂肃然。

陈群惊讶地看着突然产生了一些蜕变的世子,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任峻振奋抱拳,『末将领命!』

别管这事情陈群之前做过没有,但是现在曹丕站出来表态,就是一个好现象。

任峻下去了。

曹丕走到厅堂门口,望向南方。

那里是父亲大军所在的方向,也是骠骑军主力屯驻的汜水关所在的方向。

这一刻的曹丕,终于看清了自己在父亲宏伟布局中的位置。

不是需要保护的继承人,而是可以牺牲的诱饵。

痛苦与明悟交织,反而激发出他前所未有的决绝。

在这场席卷天下的巨变中,每个人都是棋手,每个人也都是棋子。

唯一不变的,是乱世中如草芥般飘零的人命,与永无止境的野心与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