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晨,从赵家大院飘然出香气,就勾动了永安屯不少人的馋虫。
太香了!
各种香气,还一波接一波,大人还能抵挡得住,不少小孩儿馋的都哇哇哭。
尤其是赵家安排永安屯乡亲这悠席,定在了上午十点。所以有些人家连早饭都没吃,就等着吃席呢。
可即便如此,多少家长抽了孩子,也不会带着孩子提前去蹭席。
小孩子能管住,不少大孩子就往赵家附近溜。本着吃不着也能闻味儿的想法,这帮孩子就来到了赵家大院。
可当看到院内、院外悬挂的气球时,这些孩子又把吃喝抛到了脑后。
那些孩子正上墙、爬树地摘气球时,赵虹就带着李小巧、小铃铛从屋里杀出来了。
家里伙食好,小女孩发育得又早,赵虹比屯里大部分同龄的男孩子高出一头都不止。
冲出院子的赵虹,从柴火垛上抄起一根水曲柳棍,直奔她前同桌孙瑞海而去。
自从赵虹在学校打了孙瑞海几次,班主任就给赵虹换了个同桌,可赵虹还是看孙瑞海不顺眼。
眼看赵虹挥着棒子而来,孙瑞海整个人都麻了。
爬墙、上树摘气球的人里,还真没有他。看别人摘气球,他也心动。可一想到这是赵虹家,孙瑞海就没敢乱动。本想着就在外头闻闻味儿,不成想这也惹了麻烦。
比起落荒而逃的孙瑞海,张来宝略显悠闲。
此时张来宝背着手,百无聊赖地在屯子里转悠。他知道今天赵军结婚,但他们家是不会去给赵军随礼的。
“小兄弟!”忽然,一个声音在张来宝耳边响起,正低头踢石子的张来宝抬头,就见一男一女站在面前。
“嗯?”张来宝一怔,就听那男人问道:“赵军家怎么走啊?”
“往那么走!”张来宝抬手一指,指的确实是赵军家的方向,但却是赵家老宅。
去年一年,张来宝这小子各种指路、各种指错,为此挨过打、挨过骂,还挨过大嘴巴。
但张来宝没脸没皮,一直我行我素。直到遇上邢三,张来宝才知道什么叫硬茬子了。
从那以后,张来宝就不敢嘚瑟。而他给这二人指的路,倒是没指错,只不过他指的是赵家老宅的方位。可现如今,赵家人都在新宅大院呢。
“是那边儿不的?”这时那男人问了女人一句,女人摇头道:“没印象了,你要问五姑家,那我备不住能找着,老赵家……我没怎么去过?”
张来宝闻言,上下打量了女人两眼,刚才听这女人的话,张来宝猜测这女人口中的五姑应该是王美兰。
张来宝猜的真没错,这女人叫王秀琴,旁边那男人是他丈夫,也就是稻花第一供销社经理尤广全。
之前赵军、王美兰进城,曾与尤广全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尤广全自己说的,等赵军结婚的时候,他要带媳妇回来一趟。
所以前两天,王美兰往那供销社打了电话,邀请他们一家来参加婚礼。
这两口子没领孩子来,自己却来了。看了眼张来宝指的方向,尤广全追问道:“得走多远呐?”
张来宝刚要答话,就听旁边有人说话:“你们上老赵家,是喝喜酒啊?”
“啊?”张来宝被吓了一跳,回头就对上了周成国犀利的目光。
这时老周大嫂徐海芬上前,问王秀琴道:“妹子,我瞅你咋面恍的呢?你是谁家的呀?”
“大嫂,我是王洪奎家的,你认不认识?”王秀琴如此说,徐海芬一怔:“哎呦,你是秀衣?还是秀琴呐?”
“大嫂,我是秀琴。”王秀琴是家里的二闺女,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叫王秀衣。
之前王美兰在城里的时候,还跟尤广全念叨过那王秀衣。可自王洪奎一家家搬到团北没多久,那王秀衣就没了。
一听她是王秀琴,徐海芬紧忙自报家门,王秀琴听说后,稍微回忆了一下,忙管徐海芬叫姑。
其实徐海芬在永安这片儿的辈分不低,怎奈被周成国拖了后腿。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一晃三十年没回来,回来就遇故人,王秀琴很是开心,她把尤广全拉过来,将其介绍给周成国两口子。
三人互相认识过后,尤广全见周成国眼神飘向自己身后,尤广全一扭头,就见张来宝像只大鸭子似的,晃悠着两边肩膀跑向远处。
“那小子咋回事儿啊?”见此情形,尤广全还咋会不知道张来宝那小子刚才没安好心。
“不用搭理他。”周成国劝道:“那是我们这儿一癞子。”
周成国这话,随风飘入张来宝耳中,张来宝脚步一顿,面上露出愤恨之色。
癞子,比混子、氓流子还不如,这在张来宝看来,是莫大的侮辱。
张来宝在原地做着深呼吸,酝酿着回身痛骂周成国一顿。
但他不敢。
周成国在永安林区的威望极高,是多少年公认的第一枪。
如今的赵有财,枪法不比全盛时期的周成国差,或许还能胜过周成国一筹,怎奈大伙不认可……
在张来宝仇视的目光注视下,周成国、徐海芬陪着尤广全、王秀琴,有说有笑地往赵家大院走。
……
此时赵家后院的棚子里,已不再是一片杯盘狼藉。
残羹剩饭被收下去,分别被倒在了几个大焖罐里。
这年头,这饭菜肯定不能拿去喂狗、喂鸡,都是人收起来,准备带回去自己家吃的。
那几个焖罐,都是帮工、帮厨们从家带来的。折箩菜也不是瞎折的,炖菜和炖菜往一起折,炒菜和炒菜往一起折,而且还得考虑不会窜味的问题。
这时在赵家的大棚子里,桌椅板凳都已经重新摆放整齐。每一张桌子上,香烟码盘,瓜子、花生、糖块围着烟盘。
女人们拥着新娘子在前面屋里休息、说话,男人们就在这棚子里抽烟、喝水、嗑瓜子、唠嗑。
楚安民也在其中,跟赵军等人说着山河林业局下几个林区的一些趣事。
忽然,楚安民注意到周围的棚子板,他转头看向赵军,道:“咋没给这里头刷刷呢?刷完了,亮堂的多好。”
赵军家盖棚子的板子,是周建军托关系给弄来的油炸杆子。
所谓油炸杆子,是将落叶松、水曲柳破成板子以后,下在油里炸。
炸透以后的板子防腐耐蛀、泡水不朽,但就有一个毛病,就是炸过以后的板子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