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此时眉毛胡子都结了冰碴,却喷吐着热气,头顶好像能冒出火来。
本来以为君前答对得宜,领诏出宫顺便能跟几位将来必然大有作为的后起之秀混个脸熟,再在他们面前稍微提点两句,说不定就能落下个大人情。
可在宿馆就给了他当头一棒,姓程的喝成了醉猫,离开时那躲在屋里喝酒的夫妇两个,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看的他心直抽抽。
提点两句?这还怎么提点?劝姓程的以后面君的时候少喝点吗?
可最让人恼火的还是姓裴的,大冬天的不在宿馆老实待着,竟然跑出去会友,大朝将近,还有闲情雅致跟人游园赏雪,见鬼了。
老裴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混账玩意?
褚遂良着急上火,恨不能长四条腿出来。
想像一下,一个传诏的小事你都做不好,连宦官都不如,你还能做什么?这样的印象一旦留下……
褚遂良身上直冒汗。
大事上要慢慢来,小事上却务求立竿见影,这是他父亲以前时常教导他的话,这次他真就是在小坑里崴了脚了。
…………
终于见到了裴行俭,褚遂良心里大骂混蛋,脸色也比冬日的天气还冷,快步来到近前,看了看虞昶。
虞大郎,我记住你了,褚遂良暗暗咬牙,他可不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到虞府没有找见人,虞府的人还显得不紧不慢的,让他一下就记恨上了虞府上下,要知道,他以前还跟虞世南学过书法,有半师之谊呢。
…………
“诏裴行俭即刻入宫觐见,不得有误。”
不得有误几个字咬的极重,让裴行俭在契丹草原吹出的腮红都淡了几分。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个时候传他入宫见驾,坏事了吗?
也就是他见惯生死,心态非比寻常,不然换个人说不定就要腿肚子转筋,走都走不动了。
…………
看着一群人突然而至,带着裴行俭,如同押送一般匆匆而去,虞昶几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恐惧。
这位新交的朋友……可别连累了大家,裴氏远在河东也就罢了,他们可都在天子脚下,皇帝跺跺脚,说不定就把他们踩死了。
当今皇帝可是不善,抄了不少人家了……
三个人再无什么闲情雅致,小声嘀咕几句不得要领之下,便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
“传裴行俭入见。”
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裴行俭默默入殿,感觉这威严肃穆的太极殿比契丹草原还要凶险几分。
褚遂良立在一侧,冰碴化成了水,顺着他的胡子滴滴答答落下,褚遂良抹了抹胡子,心里的火气渐渐消退。
回想一下也觉着有几分好笑,这些春风得意的年轻人是真的不靠谱,怨不得前些时朝臣们不愿厚赏他们。
不到两个时辰,自己便被他们搞的如此狼狈,之前还为他们说好话呢,真是见鬼,以后得离他们远些,以免受了无妄之灾。
心态能转变的这么快,其实还是因为李破没怎么在意,跟褚遂良还道了声辛苦,立马就抚平了褚遂良的创伤。
想着过后得去寻虞大郎说几句,着急上火的别把他吓着了,虞公家里可就这么一根独苗,挺不容易的……
耳边响起裴行俭的声音,“臣裴行俭,参见陛下。”
和之前的流程差不多,李破让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说话,并不因他迟来便做色训责。
在李破看来,裴行俭用兵灵活,善于观察大势,制造战机,契丹草原一战,显示出了他卓绝的领兵才能,并不下于苏定方。
就是身上世族子弟的习气重了些……没钻营的本事,却努力削尖了脑袋,有些滑稽。
略略问了几句,安了安裴行俭的心,让他应对从容了一些。
李破这才看了看天色,起身笑着道:“裴卿来的稍迟,天色已晚,不如随朕到甘露殿一叙如何?”
褚遂良听了眼睛稍微瞪大了一些,他娘的姓裴的不但没有受责,还竟然赶上了皇帝的饭点,这是什么见了鬼的运道?
皇帝在拿下尉迟信之后,好像脾气变的越发和善了?
李破此时目光正好瞧过来,褚遂良下意识低头,就听皇帝声音传来,“褚卿辛苦一场,也一道吧。
孙卿赶紧回去,以免晚间风大,闪了舌头,那可是你吃饭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