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我才回出租屋。
打开门,屋子里的烟味让我差点窒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弋东学会了抽烟,不过只是偶尔抽几根,也只是在外面抽,从不在家里抽,他知道我不喜欢。
“回来了。”屋里没开灯,他声音暗哑,火光在沙发那里忽明忽灭,他出了声,火光灭了。
黑暗里,沙发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打开灯,他用手挡了一下,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穿在他身上,领带垂在他的脖子上,才半个晚上,他好像老了许多。
林弋东问我:“你去哪了?”
我在玄关处换了鞋才回他:“酒吧。”
林弋东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会从我嘴里说出来,强忍着没发作:“你喝酒了?”
我说:“没喝。”
林弋东揉了揉凌乱的头发,进了浴室。我走到沙发旁,捡起茶几上已经喝完了的啤酒瓶罐扔向垃圾桶,又打扫了一番才提着垃圾扔下楼。
上电梯还遇到了咸猪手,回到家,我什么都没跟林弋东说,而他早早的回了房间,锁了门。
我们冷战了。
去画廊上班也是各走各的,苏晴偶尔会带着念念来画廊看画,念念老是缠着林弋东叫他爸爸,也不知道林弋东是不是为了气我,故意抱着念念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其实,我早已预料到林弋东会出轨。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跟林弋东冷战的第七天,我在他的衬衫衣领上发现了口红印子。我拿着那件没洗的衬衫,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下班回来。
我等了一夜,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还是苏晴送的他。
我将衬衫收好,从苏晴手里接过烂醉的林弋东说:“麻烦你了。”
苏晴站在门口,她穿着包臀长裙,知性又温柔,声音柔柔回我:“今天公司聚会,是我叫弋东过去挡了点酒,你千万别怪他。”
“不会。”我笑了笑,“这么晚了,就不请苏小姐进来坐了。”
“嗯,他喝了酒胃会不舒服,醒之前,用保温杯泡杯三九胃泰放到床头柜,他醒来就会喝的。”苏晴这样对我说,目光闪烁着就差她亲自上了。
我顿时跨下脸:“苏晴,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吧?”
苏晴愣了愣,随即道歉:“对不起末末,我习惯了。”
我冷笑:“苏晴,林弋东现在是我男朋友,你那点小心思,麻烦你收一收,别太明显了。”
苏晴眸光黯了黯,对上我充满敌意的眼神:“末末,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跟弋东之间没什么的,你想太多了。”
我说:“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吧。”
送走苏晴,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林弋东拖到床上,替他解衬衫扣子又发现他的衣领上蹭了口红,我立马拿出那件衬衫一对比,同一个色号,跟苏晴唇上的口红一个色号。
我坐在沙发上一晚上没睡。
我打电话给安然,我声音嘶哑:“安然,林弋东劈腿了。”
安然在那边很冷静的跟我说:“末末,你先别慌,你看看林弋东怎么跟你解释。”
我说:“他还不知道我知道他出轨了。”
安然沉默了一会:“末末,你别着急,这事等我过来再说,你也先别跟林弋东戳破脸皮,先看看他怎么做。”
我咽了一口口水,手撑到额头上,精疲力尽的呼出一口气:“安然,我做不到。”
安然急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唯一想到的就是跟你打电话。”
安然说:“等姐过来,不然我怕你身边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我怕林弋东那个狗东西倒打一耙欺负你。”
通完话,用了十分钟平复住自己的心情,去厨房精心准备好了早餐。等林弋东起床,我主动过去打破冷战,叫他一起吃早饭。
林弋东感动到泪流满面,他嚼着我做的三明治说:“末末,你对我真的太好了。”
我笑了笑说:“一个三明治就把你感动成这样?”
林弋东站起身,过来抱住我,他把头搁在我的颈窝里:“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你这样的。”
他黏腻又温热的呼吸铺洒在我的脖颈间,我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寒,一想到他怀里还抱过别的女人,对别的女人说过同样的话,我就觉得恶心,我就觉得这样的道歉只是他为了让自己劈腿的良心得到一丝慰藉。
他见我没回应他,小心翼翼问我:“末末,你怎么了?”
我推开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早餐都冷了,快吃吧。”
我知道我现在的举动放在平常很不正常,但我现在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林弋东好。他真的不值得我对他好。我太过于沉浸到一段感情当中,恋爱脑的我被所谓的爱情麻痹,还觉得对方只要知道错了就应该值得被原谅,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
林弋东僵持在那里,我机械似的吃着早餐,直到他离开,我都没敢松懈。
安然一个人开车,五百多公里的路程开到宁城,到下午下班了我才见到她。她让我上车,天凉了,在车里给我准备了姜茶,我喝进肚子才觉得浑身暖乎乎的。
安然问我:“你打算怎么办?跟他分手?还是等他坦白?”
“我不想分手。”我真的很想很想跟林弋东分手,可是我做不到,在一起三年,彼此之间早已熟悉,分手谈何容易。
安然很想把我揍醒,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劝我:“林弋东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不跟他分手,是想留着回家过年吗?还是说,你想一家三口幸福快乐的生活?”
“你不觉得,林弋东很像蒋瑾州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安然否定了我的想法:“就林弋东也配跟蒋瑾州相提并论?别玷污了我男神好不好?”
我勾唇笑了笑:“安然,如果蒋瑾州还活着,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吗?”
安然说:“不会。”
“蒋瑾州不会爱上任何人。”安然说的斩钉截铁。
可我觉得,蒋瑾州他是喜欢我的。
安然突然扯了扯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往外看去。
林弋东抱着念念,苏晴站在他旁边走着,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三口。握着姜汤的手没稳住,洒在了身上,安然骂骂咧咧抽了纸巾过来帮我擦着,林弋东上了苏晴的车,我让安然快别擦了,追上了他们的车。
最后,车子停在苏家。
林弋东没有下车,苏晴也没有下车,车子停了约莫十分钟,苏家的保姆出来将念念抱出来后,两人就开着车子离开了。
安然有些兴奋的说:“我靠,末末,林弋东该不会要跟苏晴去开房吧?”
“不知道。”我跟着紧张起来。
车子一路狂飙才跟上苏晴的车,期间,我接到了林弋东给我打来的电话。我原本不想接,安然在一旁催促我必须要接这个电话,我才接通。
我打开外放:“末末,我马上就要到家了。”
“你要回家?”
“嗯,怎么了?”林弋东语气疑惑。
我立马回他:“没什么。”
“在家等我。”他在电话里似乎显得异常兴奋。
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旋即挂断了电话。
安然问我:“还追不追?”
“不追了。”我精疲力竭。
接下来的一幕,打得我跟安然都有些猝不及防。苏晴的车在开往出租屋的方向突然就拐了个弯,上了右边的一条道。
安然猛踩油门跟上去,不忘对我说:“末末,我就知道他们有鬼!”
我并不想以这种方式结束我跟林弋东的三年感情,就算分手也应该体体面面,给彼此都留一分余地。
不是吗?
可惜不是。那时候我不明白,明明秦枫把安然伤得遍体鳞伤,她连一句辩解都没有。现在我想我明白了,曾经很爱的人,就算要分开,也不忍心伤害他。
他们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车。
林弋东没下车,我跟着苏晴下了车。安然开着车跟着林弋东去了停车场。
跟着苏晴进酒店的时候我腿都在发抖。
我假装坐在沙发上,裹了裹安然临下车时给我戴的围巾,紧跟着苏晴在前台办理了入住。
我看着电梯门上的数字停在八楼,她一定在八楼。我进了电梯,有些忐忑的看着面前的那个数字,不等我自己做出决定,身旁跟我同样要上的电梯的人已经替我做了这个决定。电梯缓缓上升,我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设想无数个画面,我看到林弋东搂着苏晴,含情脉脉说着那些动人的情话。
电梯门在八楼缓缓开启,有人问我:“要下吗?”
我动作僵硬的迈着脚步下了电梯。红色的隔音地毯和走廊昏暗的光线,悄无声息的提醒着我,我已经走到了这里,不再有回头路。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电话是林弋东打来的。
“喂,末末,你在哪?”他问。
我哽咽着声音,极力控制着自己说:“我在外面,怎么了?”
林弋东在那边笑了一声:“怎么跑外面去了,还等我半个小时,我办完点事就回来。”
我鬼使神差的问道:“你在外面做什么?”
林弋东说:“还能有什么事,苏晴说有位买家想买我的画,不过这位画家性格比较古怪,非要我去柏林酒店见面。”
我愣住:“买画?”
“不然你以为什么?”他问。
我停住了脚步:“没事,挂了。”
我将电话挂断,给安然发了短信,转身就在电梯里碰到了林弋东。
林弋东特别惊讶的瞧着我:“周末?”
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装作恰好遇见了的样子说:“林弋东,你不是跟苏晴一起去卖画了吗?”
林弋东愣了一下,随后说:“对,就在这个酒店,我没告诉过你吗?”
他说过,但我不想承认,随口糊弄了他几句说:“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弋东抓住我的手臂,他肯定也在怀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里,他要问的话全在我的沉默里咽下,僵持了几秒,他松开我:“要一起回家吗?”
我摇头,拒绝了。
苏晴从酒店房间走了出来,喊了一声:“林弋东,在那做什么?萨曼莎已经到了。”
“嗯,马上就来。”林弋东回了一声,捏了捏我的手,走到我身旁,“这边结束,我马上就回家,在家等我,别忘了。”
他在提醒我,等我回家的那个“惊喜”。
安然在楼下等我,她倚在车旁边,裹着风衣,长卷的头发被风刮到了一边,露出了光洁嫩白的脖子,食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放到嘴边上时余光就瞟向了我,烟被她扔到脚边,酒红色的高跟鞋踩着半截香烟旋转了几圈,抬着步子就向我奔来,一团疑云布在她脸上:“周末,你确定林弋东没撒谎?”
我有些疲惫,内耗完身体就不能再向外释放能量,安然的身上还有一股烟草的味道,我皱起眉:“安然,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她动作老道,烟龄大概也有几年了,她也没有刻意避嫌我,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怕她觉得我这样问很奇怪,又扭转了话锋,“也许,是我想多了,林弋东就是去卖画而已,一个叫萨曼莎的买主,性格古怪。”
“嗯,上车,回家。”安然挽住我的胳膊,帮我挡了些风。
上了车,暖气开得很足。安然脱了高跟鞋,换上平底拖鞋,边换边说:“还是觉得平底鞋穿得舒服。”
我问:“怎么不穿?”
安然打着方向旁,刚才违章停车的罚单还放在副驾驶前面的平台上,她说:“工作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