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个,看惯了生死,签了无数手术同意书,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只是沧海一粟。
她拿着手术同意书,往抱在一起的宋漪跟林笑走。
莫杭跟项佑赶紧靠过去。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抱在一起还抽噎的两人分开,宋漪从林笑肩头直起身,两人看向走到她们身边的医生。
她手中拿的夹板上的那几张纸,宋漪知道是什么,先前被她撕毁过的东西,现在又拿过来一份新的。
她微垂的眸落在那份手术同意书上。
林笑看了看医生手中的东西,抬头的字她看得明白,这是要漪签字。
又看了看脚下地面撕碎的一地纸屑,好像有点明白那是什么。
微微皱了下眉,又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四个饶目光都落在宋漪身上。
她脸上泪痕还未干,已经变得平静无波,微垂的眼皮盖住了眼中神色,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医生端着那份手术同意书,平静的开口:“夜太太,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职责所在,医院也有规定,这个东西,不能不签。”
宋漪眼皮颤了颤。
医生继续道:“你放心,我们会尽力。夜先生的身份,我们医院都知道,院长亲自给他手术。院长是市第一把刀,我们医院的医疗软硬件都是市最好的,不然你们也不会选择我们医院。我们把所有最好的配备都用上了,尽力在救他。所以,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她一番话虽然是冷静,却也诚恳。
但宋漪能听明白,她只把最好的都用上了,并没有任何有把握的话。
母亲当年去世的场景,在脑中一遍又一遍上演。
就因为她当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母亲就再也没醒来,这是她多年来的一个梦魇。
她不是不愿意签,她怕,怕这笔一下去,他就再也醒不过来。
她始终没有动静,只苍白着脸看医生手上的那纸手术同意书。
项佑、莫杭和林笑都屏息看着她。
医生无奈叹了口气,“夜太太,如果你实在不想签,可以委托你的朋友签。”
莫杭也是医生,自然明白这纸手术同意书的性质。
他看了眼医生手中的手术同意书,又看向始终垂眸静立的女人,“漪,它并不决定一个饶生死,只是医院必要走的流程。如果你不想签,你点个头,我来签。”
完,就伸手去拿医生手中的夹板和笔。
他手才刚触到夹板,宋漪眼眸一颤,一把把那夹着手术同意书的夹板夺过来。
几个人都微拧眉看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看到了她紧捏在手中的那个夹板不住颤抖。
她垂着眸,眼皮轻覆,目光落在手中打颤的夹板上。密密麻麻的铅字,她无心去看。
片刻,“我签。”坚定的两个字。
她的男人,所有的责任当然由她来担,不要假手任何人。不管是什么结果,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必须经历。
平静的从医生手上抽过签字笔,把夹板端平,翻到纸张的最后一页,笔尖悬在家属签字栏上,却看到笔尖在不住颤抖。
她试了几次想下笔,手却完全不听使唤,找不准重心。
她闭眼,深吸了口气,一睁眸,笔尖毫不犹豫的用力按在签字栏上,飞快的写下“宋漪”三个字,她怕稍有犹豫,这个字就签不完。
落下最后一笔,她眼一撇,苍白着脸把手中的夹板和笔递给医生。
医生接过,看了她一眼,她对夜先生的感情,即便自己这个局外人,也感受深刻。
本来不在她职责范围内的,还是了句:“谢谢您的配合,辛苦了。”然后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医生一走,剩下的三人都默默看向宋漪,从她刚刚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知道,她刚刚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签下了字。
宋漪身体摇晃了下,感觉签那个字像是经受了一场大战,身心俱疲。
接下来,她就要安安静静等他出来。
抬眸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一脸担忧的三个人,“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我在这等他就校”
林笑抓起她的手,“我不走,我在这陪你。”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
莫杭叹了声,“夜易有事,谁能安心在家待着,至少等他从手术室出来再。”
项佑也道:“嫂子,你就别操心我们了,赶紧先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三个人都不肯走,宋漪也知道赶不走他们。
静下来后,脑子也清莫很多,想起一件事,看着林笑:“林笑,帮我个忙。”
“你。”
“夜还自己在家,不知道夜易出事了,你现在去帮我照顾他。”
“好。”林笑连忙点头,又一皱眉,“那这里……”
莫杭搂住她肩,“你放心,我跟项佑都在,你去照顾夜,爸妈都不在,孩子这个时候会心慌。”
林笑拧着眉点头。
莫杭看向宋漪,“我先送她过去,马上回来。”
宋漪颔了颔首。
他又看向项佑,“项佑,你先在这陪漪,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赶紧先送我二嫂去照顾我大侄子。”项佑立即应。
林笑又不放心的看了宋漪一眼,才被莫杭勾着肩膀大步离开,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他们一走,宋漪又扭头看向一直紧闭的手术室大门。
不管多久,她都会等,等到他安然无恙的出来。
嫂子已经很难受了,他一个大男人,这时候要担起责任,不能让事情更乱。
他偷摸拿眼瞟她,宋漪知道,垂眸淡道了句:“你不用这么看我,我没事了。”
被发现了,项佑尴尬的收回目光,看着地面。
听她继续道:“我相信他,他不会丢下我们母子,会好好的从手术室出来。”
他又赶紧抬眸看向她,她脸色虽然还苍白,但是已经不像先前那样镇定得不真实,眼神中隐含着痛苦,却有一种很强的信念。
“嗯!”他坚定的点了下头,又转过头看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