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求着,说是再等个一年半载,给孩子寻摸个合适的先生一起带着,那时孩子又长一岁,身体也能更强健,或许便不惧远路。”
“我虽讨厌你耳根软,容易被娘家人左右。转念又一想,丰哥儿确实需要一个老师,一年半载又何妨?
难道你父亲…还能在这一年半载里把这京城的天给变了?”
“不不不,父亲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吴佳忙不迭地摇头道。
大概因为紧张,声音尖锐了些,马车靠里的榻上,正酣睡的孩子,感觉到了不舒服,开始扭着身子,吭吭唧唧。
吴佳连忙伸手轻拍轻哄,待孩子安静下来,抬眼对上王夫人锐利的目光。
“母亲。”
她嗫嚅道:“我…我错了,我不该把庄子借给阿弟,任他胡作非为。”
“你若真知道自己错了,此次回金州,便和孩子还有大郎就在老宅多住一段时间。”
王夫人压低声音道:“待三房的丧礼结束,我会催促你父亲求陛下旨意,为大郎谋个外放的职缺,离京城越远越好。”
……
放榜那日,天色还尚在将明未明之时,贡院门口已车水马龙,各色人群聚集。
春寒料峭,深青色的天幕下,人头涌动,呼吸凝成一道道白气,朦胧了那一张张满含期待的面容。
待时辰到,钟声敲响,随着‘吱’的一声,贡院大门缓缓开启,全副武装的一队侍卫出来开道,隔开两边拥挤的人群,一辆摆放着厚厚黄纸的马车,沉缓有节奏的驶出贡院大门,来到东面石墙。
跟随的衙役们一言不发,熟练迅急地搭起梯子,将浆糊刷上了冰冷的石墙。
文吏们则拿起车上的黄纸,按着顺序有条不紊的一张张贴了上去。
那薄薄的纸页仿佛有着千钧之重,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口上。
原本喧闹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榜单上出现的名字。
随着一句:“中了!爹,娘,我中了!”一声狂喜的嘶吼,不远处有个身着白色襕衫的年轻士子,正双膝跪地,对着虚空叩首,泪水在笑容满面的脸上,肆意流淌。
这一声呐喊,如同石子划破平静的湖面,众人霎时沸腾了起来。
涌动着向前冲,将视线锁住那些墨写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待找到自己的名字,看清了后,有人便如被抽去了筋骨,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
有人却突然仰天大笑,欢喜之极!
也有人始终茫然僵立,如同石像。
太阳慢慢升起,光芒刺破早春的寒雾,照在无数学子承载着梦想与希望的东墙前。
那地上还留有挤掉的鞋帽、滚落的馒头与撕碎的书本……
此刻,榜上有名者已渐渐散去,也有几个如遭雷击的身影,仍矗立榜前,不知想些什么。
或许此时,他们眼里看到的那黄纸黑字上…不止是名字,那是命运的利刃,一刀便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毕生愿望斩空。
一位头戴黑色儒巾,身穿青色交领襕衫的学子,突然大声哭喊起来:“苍天啊,苍天……无眼,世道不公啊!”
自古都称皇帝为天子,天无眼,岂不是骂皇帝昏庸。
几位僵立在榜前的学子,闻听此语,顿时清醒了过来。
都转身围拢过去,劝他:“这位兄台,咱们还年轻,就算今日落榜,三年后再考便是了。”
“是啊兄台,天子脚下,万万不可……出言不敬。”
“我等都是失意之人,更当谨言慎行,我看,不如找个酒馆大醉一场。”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阻他。
这人却宛如疯魔一般,继续嘶喊。
引得原本要离去的一些学子也停了下来,贡院对面看热闹的一帮人,瞬间也重聚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