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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救急

一股庞大、冰冷、充斥着无情杀意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骤然苏醒,又似九天银河决堤倾泻,毫无征兆地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这气息瞬间凝实如铁壁,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彻底淹没、锁死!气息之强,之凛冽,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月光在这威压下都显得扭曲模糊。

宗仲安!他终究还是追了上来!而且这一次,其气势似乎更加凝练,更加…志在必得!仿佛猫戏耗子般的耐心已经耗尽,要施展雷霆手段,终结这场漫长的追杀!

“嘶律律——!”

蔡瑁带来的那三十七骑河西骏马,首先承受不住这天威般的恐怖压迫。这些平日里冲锋陷阵、见惯刀光剑影的战马,此刻竟如同见到了天敌,齐齐发出惊恐绝望的悲鸣,人立而起!马眼圆瞪,布满血丝,涕泪横流!马蹄疯狂乱踏,溅起碎石尘土,任凭那些久经沙场、武艺精熟的蔡氏部曲如何呵斥、拉扯缰绳,也根本无法控制!

马背上的骑士们,虽然多是蔡氏精心培养、经历过战阵的部曲私兵,不乏悍勇之辈,但此刻一个个也是面色煞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内衫,顺着额角鬓边涔涔而下。他们握兵器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节发白,牙关紧咬,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他们可以面对千军万马的冲锋,可以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但何曾见识过这等仅仅凭借虚无缥缈的“气息”,就能让百战精锐心胆俱裂、未战先溃的场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武力”的认知范畴!

蔡瑁本人更是首当其冲!

他虽出身顶级士族,见过朝堂风云,经历过官场倾轧,精通士林清议,自诩胆识过人,但何曾直面过这等纯粹由绝世武力带来的、近乎天地之威的恐怖杀机?他只觉呼吸骤然困难,胸口如同压上了千斤巨石,仿佛被一只无形却力大无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咽喉,连一丝气息都难以吸入。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在这极寒的杀意下冻结,四肢冰冷麻木。双腿发软,脚下一个踉跄,若非及时扶住身旁一块山石,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脸上那点世家子弟与生俱来的矜持与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无边的骇然与死灰般的苍白。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只能瞪大惊恐万状的双眼,死死望向那杀气传来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处,仿佛那里即将走出吞噬一切的魔神。

孙宇眉头紧蹙,感受着那如同万丈海渊般沉重、不断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天道威压,心中一片冰寒。

天道八极。

这已然是超出了凡人认知范畴的存在,每一个名号,都代表着武道乃至某种天地规则的极致。他们的修为之可怕,之可怖,早已不是“人力”所能形容,足以令寻常武者连反抗的念头都无法生出,那是源自生命层次差距的绝对碾压。

即便是踏入了“流虚”境界的高手,内力化虚,感知天地,气机与外界隐隐交融,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在江湖上堪称一方豪强,开宗立派亦非难事。但在天道八极面前,依旧如同蹒跚学步的稚子面对身经百战的洪荒巨汉,差距如同云泥,难以逾越。

他自己,以及义弟孙原、赵空,还有那位远在辽东、学问武功皆深不可测的至交管宁,皆已臻至流虚境界,放眼天下,已是一流高手。便是郭嘉、陆允等人,虽稍逊一筹,亦是万中无一的难得高手。然而,当初他们六人联手,布下精妙阵法,面对全盛时期、手持九节杖的大贤良师张角,以及那位神秘莫测、来历成谜的王瀚,战局却是一面倒的碾压!任他们使出浑身解数,精妙招式,在那绝对的力量与境界差距面前,如同蚍蜉撼树,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宗仲安这位位列天道八极的恐怖存在,对自己摆明了是不死不休的追杀,手段尽出,步步紧逼。若非于吉这位修为深不可测、底蕴悠长的道家高人始终在身边竭力守护、周旋,以精妙道术和深厚修为一次次化解必杀之局,只怕自己早已不知在这千里归途上,死了多少次!

就在这时——

远处的森林边缘,月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飘然而出。

他并未急速奔驰,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而是脚踏虚空,仿佛空中有着无形而坚实的阶梯,一步一顿,不疾不徐地凌空渡来。夜风吹拂着他洗得发白的葛布深衣,猎猎作响,却吹不乱他一丝鬓发。

正是去而复返的宗仲安!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古井般的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睥睨天下、视众生如蝼蚁的磅礴气势,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盛、都要凝练!那不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铺天盖地,充斥了每一寸空间,冻结了空气,扭曲了光线,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孙宇,”

宗仲安的声音平淡地响起,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相互摩擦,清晰地、一字一句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心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如同天道宣判般的绝对冷漠,

“你的命,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杀机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压下!眼看这场延续了数月、跨越千里的追杀,就要在此地,以最血腥的方式落下终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绝望闭目之际——

“宗道兄,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一个清越平和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云外悠然传来,又似在每个人焦灼的心湖中轻轻荡起涟漪。声音不大,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悄然抚平了那令人窒息、几近崩溃的恐怖威压,将那股冻结一切的杀意悄然化解于无形。

众人心神一震,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那座月光倾泻的矮坡顶端,不知何时,已悄然立着两道身影。

一人青衫磊落,身形挺拔如修竹,面容俊雅年轻得出奇,仿佛只有二十余岁,肌肤在月光下泛着温润如玉的光泽。他负手而立,夜风拂动他宽大的袖袍,飘飘然有凌云之姿。腰间悬着一柄古剑,剑鞘呈深蓝色,上有天然形成的、如水波流转、镜光映照般的玄奥暗纹。正是隐居卧龙岗、名动荆襄的水镜先生,司马徽!他目光温润澄澈,如同两泓清泉,此刻正落在踏空而立的宗仲安身上,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仿佛看透了世事变迁的淡然笑意。

另一人则是一位中年文士,身着玄端常服,宽袍大袖,气度雍容沉静,面容肃穆,三绺长须在胸前飘拂。虽未携带任何兵刃,但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正气与历经岁月沉淀、名满天下的无形威望散发开来,令人心生敬仰,不敢逼视。正是以品评人物、臧否天下闻名的“月旦评”主持者,许劭许子将!

司马徽目光缓缓扫过场中的狼藉——惊慌失措的人马,满地狼藉的痕迹,以及强撑着重伤之躯、却依旧挺直脊梁的孙宇,最终那温润而深邃的目光,定格在气息如同深渊般的宗仲安身上。

他微微一笑,声音清朗,在这肃杀的夜色中传开:

“南阳地界,乃光武龙兴之乡,不宜妄动干戈,惊扰黎庶。宗道兄,”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可否看在徽与子将的些许薄面上,暂且罢手,化干戈为玉帛?”

宗仲安踏空而立,葛衣在夜风中拂动,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堪称荆州乃至天下士林精神象征的两人,尤其是目光在司马徽腰间那柄“水镜”剑上停留刹那,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首次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神色。

他清晰地感应到,司马徽那看似年轻的身躯之下,隐藏的气息竟如浩瀚深海,无边无际,难以测度!而一旁的许劭,虽不以武道修为着称于世,但其人所代表的清流声望、以及背后可能牵扯的整个士林集团的潜在力量,即便是他这位超然物外的天道八极,亦不能完全忽视。

场面,因这两位重量级不速之客的骤然降临,瞬间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肃杀之气虽未完全消散,却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激荡起层层难以预料的涟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踏空而立的葛衣宗师,与坡顶之上青衫磊落的年轻隐士之间。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