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之战胜利了,晋国的忧患也随之来临。只是很多人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没有预料到,暴风雨竟然来的如此之迅猛。
郤氏灭亡了,晋厉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丰功伟绩之中,对身边的祸患没有察觉。
他年纪轻轻,先败秦,后败楚,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至此,晋国已经先后打败齐国、秦国、楚国三大强敌,其战绩,完全超越了晋文公的霸业。
但霸业,不是几场战争的胜利就能建立的。
真正的霸业,武力征服的同时,最终依靠的,还是德,以德服人。凡是凭借武力统一天下,而抛弃了德,都不长久,这是历史铁的定律。后来的大秦帝国,没有以德服人,不到二十年就灭亡大隋朝,何其强大,不到四十年。
晋厉公虽然有称霸的野心,却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加上自控力差,很快就暴露出隐藏的缺点。
鄢陵之战的胜利,并没有迫使郑国臣服,反而因为楚成王眼睛受伤,让郑成公内心过意不去,铁了心跟随楚国,与晋国为敌。
公元前574年6月,晋厉公准备伐郑,教训这个忽叛忽降的小弟邀请了宋、齐、鲁、卫、邾等国,在柯陵今河南新郑以西举行会盟,周王室则派遣尹武公和单襄公一起参加。
鄢陵之战的胜利,让王室对晋国更加重视,毕竟都是姬姓,能照顾一二。
闲暇之余,鲁成公单独会见了单襄公,谈起晋国对鲁国的责难,以及郤犨对自己的污蔑,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其实,鲁成公就是想诉诉苦,希望单襄公能给美言几句。
在王室混了这么多年,单襄公啥场面没见过?周王室内部比战场还危险,他照样稳坐钓鱼台。
看着鲁成公愁眉不展的样子,单襄公自信满满地说:“您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晋国马上就要内乱了,国君和三郤恐怕都难逃一劫。”
没搞错吧?晋国刚刚打败楚国,士气旺盛,上下团结,怎么能内乱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鲁成公打死也不相信。于是问单襄公:“这是占卜的天意呢?还是人事的推测?”
单襄公看着鲁成公那一脸的不相信,告诉他,盟会之上,郤锜言语冒犯伤害别人,郤犨东拉西扯诬蔑别人,郤至则自吹自擂掠人之美,谁还能容忍他们?郤氏位高权重,却骄奢淫逸,四处结怨,早晚必将灭亡。
至于晋厉公,眼睛看着远方,脚步高高抬起,不知在想些什么。会盟诸侯这种大事,他却心不在焉,言谈举止失常,恐怕他也难以免祸。
另外,国佐处在淫乱的国家,却毫无顾忌指责别人的过失,必将引来怨恨。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接受别人的指责,齐国有吗?
还有叔孙侨如,贪利忘义,骄奢淫逸,最好把它放逐。
细节决定成败,单襄公可够敏锐的了,把周围的人,揣摩的一清二楚。鲁成公回国后,就放逐了叔孙侨如国佐的事情,前面已经介绍,正如单襄公所预言的那样如今三郤之死,终于应验还剩一位,就是晋厉公。
再说栾书与中行偃,听说国内发生动乱,三郤被杀,不明白原因,不带一兵一卒,急忙赶赴朝堂查探情况。这两位,根本没想到事态的严重性。
胥童率领宫廷甲士,恰好遇到栾书、中行偃,双方言语不合,胥童直接劫持了这两位大员。长鱼矫请求,必须杀了他们,否则必然危及国君。
对于当前的形式,长鱼矫非常清醒,不能仁慈。
但那两位,一个中军帅,一个中军佐,国家的二把手、三把手,岂能说杀就杀?
晋厉公没答应,也不敢答应。一日之内,杀死三卿,已经够轰动的了,如果还要杀死栾书和中行偃,众臣必将人人自危。如果再有大批军队介入,朝堂岂不成了修罗地狱?
晋厉公说道:“一日杀死三卿,我不忍心再增加杀戮了。”终究没有大开杀戒。
旁边的长鱼矫,今非昔比,见识不凡。他对晋厉公说:“国君今日不忍心杀别人,他日别人一定忍心杀害国君。下臣听说,祸乱在外,就是奸祸乱在内,就是邪。以德行对待奸,以刑罚对待邪。不施教化就杀戮,不能叫做德行臣下逼迫国君而不加讨伐,不叫做刑罚。德行和刑罚不加树立,奸、邪就一起来了,下臣请求离去。”
于是,他率领家人,悄悄逃亡到白狄。在即将收获果实的时候,毅然放弃权力、地位,离开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
该舍,就舍,绝不留恋。也只有长鱼矫这种果断,才能报得大仇,又躲过杀身之祸。
晋厉公又派人安慰栾书和中行偃一番,告诉他们,郤氏已经服罪,不牵连别人让他们安心官居原职,不要想太多,正常上班。这俩人感激的五体投地,信誓旦旦,永记恩德,效忠国君。
这是政治,容不得优柔寡断,也容不得妇人之仁,但晋厉公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好心放过了栾书和中行偃,必将得到善报,却不知,给自己挖了一个深坑。
在鬼门关走一遭,给栾书和中行偃的心灵造成极大震动,原来,即使爬上中军帅、中军佐,在朝堂的政治旋涡之中,生命,也是十分脆弱。
他们嘴上感恩戴德,实则提心吊胆,另有盘算。
三郤死了,朝中空出许多职位,晋厉公直接任命胥童为卿,并把自己的心腹全部提拔起来,成为他的绝对支持者。
从此,晋厉公更加奢侈骄矜,整日不务正业。
对于栾书和中行偃来说,命保住了,爵位也保住了,但这脑袋,随时都可能搬家。
朝堂上被囚禁的一幕幕,时刻萦绕,让他们心惊肉跳。自己位高权重,国君宠信的奸佞占据朝堂,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目标,明摆着,三郤就是榜样,只差时间的问题。
公元前574年,闰12月,这一年的冬天,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