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不是郤至一个人的问题,他的背后,有着庞大的家族势力。而且各大臣与郤氏之间,盘根错节,如果不能一次铲除,后果如何,不堪设想。昔日的晋灵公,就是前车之鉴。
胥童说:“要灭,就灭掉整个郤氏家族。他们族大,积怨多,灭掉他们,公室就不受逼迫而且讨伐怨恨多的,容易成功。”
当初郤缺废掉胥克的下军佐,把胥氏踢出六卿,胥童对郤氏,可谓恨之入骨要灭掉整个郤氏,把他们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晋灵公只说了一个字:“对!”
灭掉郤氏,谈何容易?郤氏家大业大,到处都有内线,对国君,他们也有防备。晋厉公想除掉郤氏的想法,很快就传到三郤的耳朵里,简直如晴天霹雳。
国君要铲除郤氏?必然是那群小人暗中作祟。与国君作对,没什么好下场,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作为三郤的领头人,郤锜主张先发制人,攻打晋厉公,拼着灭族,也要让晋厉公痛。
这种事,他们的先祖郤芮也不是没干过,差点烧死晋文公。但今非昔比,换国君,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各大家族,派系林立,即使成功,也难以善后。郤锜走极端的观点,被郤至否定。
虽然与国君有矛盾,但还不至于兵戎相见。郤至固然野心勃勃,也只是觊觎中军帅的宝座,只是一个人的正常进取心,至于叛国弑君,真的从来没想过。
他说:“人生在世,是由于讲究信用、明智、勇敢。信用不能背叛国君,明智不能残害百姓,勇敢不能在国内发动祸难。没有这三样,还有谁亲近我们?死了只增多怨恨。国君要杀死臣子,能把国君怎么办?我若有罪,死得已经晚了。如果国君杀害的是无罪之人,百姓必将背叛,想要安定,行吗?还是听候命令吧。受了国君的禄位,却要与国君对抗,还有比这更大的罪过吗?”
这一段高论,真是出人意料,与他先前出访王室的言论,天壤之别。三郤之中,以郤至最知书达礼,却为了人生目标,忘记了谦虚谨慎善以待人的的本分。
郤锜听了,放弃攻打晋厉公的想法,不过也时刻提防,总不能伸长脖子,任国君宰割吧?
公元前574年12月26日,经过多次谋划,晋厉公决定,剿灭郤氏,就在今日。
他派胥童、夷羊五率领公室八百甲士,前去攻打,同时,派勇士清沸魋去帮助他们。
关键时刻,长鱼矫站了出来,请求不要蛮干。
想起昔日父母妻子被绑在车上的情景,他内心的恨,如一块万古坚冰,无法融化。但他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冷静,复仇的计划,在他心中已经酝酿很久。
郤氏的实力,他了如指掌。如果明目张胆前去进攻,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公室的八百甲士根本不堪一击,恐怕连郤氏的大门都进不去。何况他们手握军权,随时都能有增援。
擒贼先擒王,必须智取。
自从被郤犨残忍羞辱后,长鱼矫,变得更加沉稳、睿智,这个世界的一切,丝丝缕缕,在他心中,与从前大不相同。他时刻想着报仇,现在机会来了,就必须一击成功,绝没有第二次机会。
商议好策略后,长鱼矫和清沸魋挽着衣袖,拿着戈,脸上身上再抹点鸡血狗血什么的,装作打的头破血流的样子。俩人边打边吵,一直闹到郤家,请三郤评理。
当时,三郤担心晋厉公杀害自己,正准备去讲武堂议事,谋划如何自救。
周围守卫严密,三郤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的一切,是一个精心酝酿的阴谋。
长鱼矫和清沸魋互使眼色,趁着三人纳闷之时,他们调转戈尖,把郤锜和郤犨刺死在座位上。
事发突然,三郤一下子损失其二。郤至一看,情况不妙,知道国君已经先动手,自己一个人,难以辩解。他说道:“无罪被杀,不如逃走。”说完,迅速跳上战车离去。
长鱼矫已经杀红了眼,昔日的耻辱,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为了这一刻,忍辱许多年,岂能留下后患。他奋力追赶,跳上郤至的车子,一戈刺死。
这一刻,他终于解开心头之恨。为自己、为父母、为媳妇、为孩子、为许多被郤氏迫害的人,报仇雪恨。
按照左传记载的过程,他一个人,至少杀死了三郤中的两个。心中仇恨,何其甚也?
鄢陵之战后,晋国的内部矛盾压抑许久,终于全面爆发。这一切,士燮已经预见,却无法看见了他不是圣人,但绝对属于智者。
除掉三郤,大快人心,也解决了晋厉公心头之患,晋国上上下下,没有谁同情他们。
还是那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朝堂,就是一个小江湖,混明白了,就是天堂混不明白,就是地狱。
晋厉公下令,把三郤的尸体,陈列朝堂示众。
从胥臣把郤缺推荐给晋文公那一刻开始,郤氏不断壮大历经半个世纪,一门三卿五大夫,显赫朝堂,风光一时。与当年的赵氏一样,在他们最风光的时候,突然之间,遭到灭顶之灾。
这类故事,历朝历代,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至此,三郤一朝尽灭,郤氏家族,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郤氏的灭亡,并非终结,士燮最担心的,是国君晋厉公的安危,否则,何必主动求死。晋国的内部,暗流涌动,更大的混乱还在后面。
因为,胥童顺便抓住了中军帅栾书和中军佐荀偃。
朝堂风云变幻,郤氏灭亡了,其他人的命运,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