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昏黄的灯光闪动,照着众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飘忽不定,众人屏气凝神,静静等待着。
齐痕淡淡吐了口气,说道:“那是去年的秋天,有一次我被派到漳州抓捕一个逃犯,事成之后,我回刑部交差,那时候天已经黑了,刑部衙门早就没人了,我便去到程德家中,管家让我去客厅等程德,说他在会见一个客人,马上就来。我一人在客厅中呆着无聊,便出来在院中走动,无意间便走到了程德的书房,我听见他和一个人说着什么,出于好奇,我便趴在窗口听了一会儿,这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我才知道,程德竟然以缉拿叛贼为名,将近十个县的百姓全部打入死牢,我本想捅破窗户纸看看里面人的面目,可屋外的一人猫叫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我慌乱之下露出了脚步声,程德出门之时,我已经飞身出了院墙……”
众人听到此处,尽皆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程德这狗官劣迹斑斑,可谁能想到,他已经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
段天和问道:“那时候他是怎么知道窗外偷听的人是你的。”
齐痕道:“那天之后,我被程德好几次叫到府中,询问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只是抵死不认,只说自己临时有事便早早走了,并不在府中等候。可程德毕竟老奸巨猾,想要让他相信实在比登天还难。”
张天士皱着眉头,说道:“依照他的性格,绝不应该是等到现在才动手……”
齐痕点了点头,道:“二哥猜得不错,那天之后,我便遭遇过一次袭击。有一次我回丰灵城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二十几名杀手将我团团围住,他们各个出手狠辣,每一招都是直攻我要害,很显然是职业的杀手。好在我那时有定魂在手,这才幸免于难。我安然回到衙门,程德见了我,当场大吃一惊,我那时便猜到,那些杀手定是他派来的,我当时恨不得割了他的脑袋,可随即又想到,我齐痕一人死不足惜,可若是连累到众兄弟,那才是大大的不该,想到这一点,我这才忍辱偷生到今天。”
昏黄的烛光照在屋子里,众人脸下都垂着一片片黑影,一张张脸隐没在这深邃无比的黑暗之中。
良久之后,段天和轻叹一声,开口道:“七弟,你现在修为尽失,我们现在就算是知道了程德的秘密,想要找到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实在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变得弱了,弱的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说话一样,那样的飘渺不定。
众人尽皆默然,因为他们知道,想要扳倒程德实在是太难,且不说证据怎么搜集,就算是最后搜集到了证据,可也不能不顾忌家人的安危,去只身犯险,毕竟程德的实力众人是知道的,就算是将他扳倒,他们的家人也将性命不保。
齐痕看的出众人的难处,对于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他而言,这十八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早已经是他的家人了,他曾经想过暗中调查这件事,借机扳倒程德这个狗官,可是经过玄清宫一事之后,他便打消了那个最初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他完全斗不过程德。
他也曾经想过,要是自己的师父子午散人尚在人世,也不必怕他程德一个小小的刑部侍郎了。
可他的师父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的太初国师,正是天门三长老之一的天幕。
想到此处,齐痕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倦意,轻声道:“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我想重新修炼。”
段天和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灯光闪动了几下,除了那墙壁之上晃动的影子外,屋子里再没有一人动了,也没有人张嘴说什么了,死一般的寂静,让这座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的压抑,更加的凄切了。
深夜的寒风依旧洗礼着这座城池,不知何时,小雪已经变成了大雪,借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一片片鹅毛般大的雪花,夹带着烟霭和忙碌的气色,密密的飘着,像是一面天上垂下的白色幕布,只等着幕布拉开,这存在于天地之间的一场好戏便开始上演。
济州大牢的门口,两个守卒被这寒夜冻得瑟瑟发抖,二人靠着门口的火盆站着,不住的搓着手,暖着火。
咕嚅,咕嚅……
白茫茫的雪地上,传来一阵密集且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从黑暗中探出,三个人影听在了大牢门口。
中间一人掏出了腰牌,那守卒恭敬的将门打开。
三人进到牢中,借着火盆和火把的亮光,这才看清三人身上穿着刑狱司的衣服。
刑狱司是太初国掌管所有案件审核的部门,于刑部相互协同,以免发生错判或是漏判。
很显然,徐锦春已经将齐痕的案子上报给了刑狱司,这才有专人前来济州。
三人进到第一道门,身上红锦色的官服便立刻引起了牢头的注意,毕竟刑狱司的官服可是比神捕房的官服高级的多。
为首掏出一个令牌,只见令牌上刻着一个“狱”字。
那三人只是冷冷的看着,脸上没有一点点的表情。
“刑狱司办案,提调齐痕,冯复孜二人。那二人的牢房在何处?”为首的声音异常冷峻。
“回大人,二人分别在甲字十号和甲字十八号牢房。”
这一回,牢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了,恭恭敬敬的低下了身子,双手将钥匙呈上。
那人取过钥匙,冷哼一身,便往监牢深处走去。
那牢头只等三人走远,这才缓缓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长长吐了口气,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刚走了神捕房的人,怎么又来了刑狱司的,可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