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年四月才刚满二十岁的岳托长子罗洛浑,已经继任多罗克勤郡王爵位、继任镶红旗旗主之位好几年了。
虽然现在的他已经理顺了镶红旗内部事务,已经成为清虏八旗里面无可争辩的镶红旗旗主,但是没有经过大风大浪洗礼的他,面对眼下局势仍不免有些恐慌。
早在辽阳城被金海镇大军攻下的消息传开之后,他就派人送信给多尔衮,请求盛京方面派人亲赴广宁主持防务,要不就将往广宁增派人马。
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多尔衮当时口头许诺的援军迟迟没有到位。
甚至包括三个月前,为了应对辽西各路人马突袭边外蒙古部落而被调往铁岭坐镇的正红旗主力兵马,也是一去不回。
由继任和硕礼亲王满达海亲率正红旗主力,前往安抚稳固科尔沁蒙古各旗,固然无可厚非,毕竟“大清国”已经失去了高丽,绝对不能再失去外藩蒙古各部落了,尤其是科尔沁蒙古各盟旗,但是广宁城这边总要一起考虑考虑吧?
这边可是面对着明国蓟辽督师府和辽西的各路兵马主力啊!
然而满达海他们刚一抵达铁岭、开原等地,就被多尔衮一道旨意下去,直接驻留在了当地,迄今已有三个来月了。
可是事实已经证明,辽西各路兵马的主力没再继续突袭边外,去攻打科尔沁蒙古各部盟旗,而是盯上了广宁城。
罗洛浑虽然不敢当众对多尔衮的各种安排口出怨言,但是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在腹诽不已。
“满达海那边也是,为何迟迟没有消息?明国的主力兵马,分明就在广宁城外,他率正红旗主力停留铁岭,迟迟不肯回援广宁,两红旗本是一体,难道他要袖手旁观吗?!”
现在两红旗的旗主,都是源出于老礼亲王代善家族。
其中,满达海是代善的第七个儿子,而罗洛浑是代善长子岳托的长子,乃是代善的长孙。
相应的是,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是叔侄,但其实年龄相差不大,罗洛浑刚刚年满二十,而满达海也不过二十一二岁,以往的私交也不错。
所以,在广宁城面临危机的情况下,对满达海的“见死不救”,罗洛浑的心里是又急又气。
因为于情于理,满达海都不该袖手旁观。
“王爷不要着急。以奴才之见,皇上迄今没有从盛京派来援军,一方面必有其他的考虑,另一方也说明皇上对王爷充分信任。”
面对年轻的第二代克勤郡王罗洛浑,协理镶红旗旗务的总管大臣老将瓜尔佳吴拜,站出来躬身开解劝慰道:
“再一个,闾阳驿城、西平堡城失守的消息,前天夜里才刚刚送出,至今不过两日,王爷还是要多一些耐心才是。”
这个吴拜,本是多尔衮自领的正白旗人,属于多尔衮的亲信。
多尔衮在即位之后,既担心罗洛浑、满达海这些人年轻没经验,办不好镇守西线的差事,又担心他们对自己有二心,不肯乖乖听话,所以便从自己的正白旗中拔擢了许多旧部老将,安插到了两红旗内担任总管大臣。
毕竟,想当年老礼亲王代善死后,对于正红旗、镶红旗旗主的位置,多尔衮与黄台吉的意见并不一致。
多尔衮推荐的人选,是硕托和阿达礼。
至于最终的人选,也就是满达海和罗洛浑,则是黄台吉的决定。
黄台吉此举不仅挫败了多尔衮的图谋,而且一举收获了满达海、罗洛浑和两红旗许多人的忠心。
但是现在,时过境迁,黄台吉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在位的是多尔衮。
虽然两红旗旗主的名分已经确定,不可轻易更改,但是当年双方种下的嫌隙,却并没有随着多尔衮继位后对他们名分的认可而得以消除。
结果就是,出身正白旗的这个吴拜,在去年多尔衮即位不久,便取代了此前的镶红旗总管大臣,被安排到了广宁城中协理防务。
如今在镶红旗的满蒙大员里面,他属于多尔衮的人,话里话外当然是站在盛京朝堂方面来考虑问题。
虽然他对眼前形势,心底也十分悲观,但是在罗洛浑和其他镶红旗满蒙大员面前,还是要强撑局面。
“是啊,主子爷,广宁城高大坚固,远超闾阳驿城、西平堡城,就算明军重炮多过我们,也不是他们短时间能打破的,而且我军粮草足以支撑半年之用,只要顶住十天半月,外面形势必然发生变化。”
这时,一直隶属镶红旗的老将、广宁驻防昂邦章京马喇希,也出面力挺吴拜。
“到那时,明军主力师老疲惫,粮草不继,才是盛京和铁岭方面出兵,前来为我等解围的最佳时机。
“所以,奴才以为,以我大清国皇上之英明,皇上或许是在下一盘大棋,而我们则是我大清国诱敌深入,然后毕其功于一役的关键。”
这个马喇希,早在安平郡王杜度还活着的时候,就是镶红旗下的重臣了。
后来由于张存仁“叛变”,安平郡王杜度被杀,马喇希也被回师盛京的黄台吉问罪夺官,直到多尔衮即位,才有重新起用了他,让他做了广宁驻防八旗的昂邦章京。
所以,他算是如今的镶红旗里比较倾向于多尔衮的满蒙大员了。
谁料他的“大棋论”刚一抛出,就立刻遭到了另一位在岳托时期就是镶红旗老资格的元老重臣的反驳。
“马喇希你说什么胡话?!今日城外重炮轮番轰击的情形,你难道没有看见?你真的以为西城墙还能扛得住十天甚至半个月?”
这个毫不客气当众质问马喇希的人物,正是罗洛浑的外祖父吴尔古代。
其出身哈达部,是哈达部末代贝勒之子,本身又是老奴奴儿哈赤的女婿之一,加上后来又嫁女给岳托为继福晋,所以与野猪皮家族是亲上加亲,地位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