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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的伦巴第士兵瘫软在地,失声痛哭;倚靠在垛口上的骑士脱去桶盔,歇斯底里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众人身后,一个昨日被强征上城墙的独臂男子精神恍惚,丢下武器,痴笑着向阶梯跑去。但此刻已无人有暇顾及逃兵,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南方那铺天盖地的火光所吸引。
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浓雾,迅速笼罩了整个米兰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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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之上,军事大臣弗朗切斯科和匆匆赶来的城防总指挥法比奥并排而立。两人沉默地望着远方,火光在他们深邃的眼眸中跳动。
法比奥脸上未干的血渍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片刻前停留在他脸上的兴奋和傲慢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缓缓紧握的拳头。
弗朗切斯科的表情则像戴上了一副大理石面具,冰冷、坚硬,唯有微微收缩的瞳孔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作为保卫米兰城的中流砥柱,两人都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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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普罗旺斯的士兵们也注意到了城头守军的异常以及南方天际的异状。
当他们回头看到那些数不清的火把时,心中顿时明白——勃艮第人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宽慰感瞬间冲刷了战败的颓丧。
“是我们的援军!威尔斯军团到了!”
“勃艮第人来了!米兰完蛋了!”
士兵们相互搀扶着,指着远方,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如释重负的神情。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伤痛,但希望重新在眼中点燃。
望楼上,哨兵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消息吼向全军:“勃艮第!是勃艮第人的大军!”
这时,贝里昂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走出军帐,回望南方。
他眺望着那支撕破黑夜的火龙,看着他们严整的军容和浩大的声势,一直紧绷的下颚线终于微微松弛,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传令,”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权威,“为威尔斯军团腾出营地,立刻安排人手引导他们驻扎。”
“医务官,全力救治伤员,优先处理重伤者。告诉辎重队,拿出我们携带的瓜果肉蔬,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让我们的勇士和远道而来的勃艮第盟友都好好吃上一顿热饭!吃饱喝足,养精蓄锐——”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米兰那巨大的黑色轮廓,声音变得冰冷而坚定。
“——明日,我们将与勃艮第人一起,为米兰敲响最后的丧钟!”
命令迅速下达,普罗旺斯军营虽然伤痕累累,但却像一台重新上油的机器,开始为迎接盟友和下一场终极之战而高效运转起来。
很快,营地里食物的香气开始飘散,与战场上的焦臭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充满希望的氛围。
米兰城内外,绝望与希望,在这一刻形成了最尖锐、最残酷的对峙。
下一次黎明的到来,将意味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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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城以南两英里的广阔原野上,威尔斯军团的数千铁流正安静而高效地向前涌动。火把在士兵手中连绵成一条跃动的光带,脚步声与车轮声如闷雷般滚过大地。
当那座巨大的、被火光与浓烟笼罩的城市轮廓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行军队列中响起了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快看!那就是米兰城!”
“上帝啊,比地峡堡大了十倍不止……”
“打起来了!绝对打起来了!看那烟!还有火光!”
新兵们伸长脖子,脸上交织着好奇、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低声议论着城外的战况,猜测着普罗旺斯人究竟对城池造成了多大的破坏。
老兵们则面色凝重,默默检查着武器和盔甲的系带,他们从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焦臭和火油味中,嗅出了前方战事的惨烈程度。
财富与荣耀仿佛近在咫尺,但通往它们的道路注定由鲜血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