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心里有所猜测,但听到楚子航这样直接说出龙类二字还是让施耐德小小的惊讶了一把。不仅惊讶于楚子航的所知,更惊讶于他的语气。
即使在很多屠龙世家当中,家族对于年轻人的教育也是以轻松和鼓励为主,少年人们会以为屠龙这件事是幻想当中的故事,充满着刀剑、英雄、正义的浪漫幻想,再幻想一些的话还会觉得能够救下被恶龙掳掠的公主。
而等他们深刻认识到屠龙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时,往往他们已经站在了战场上,正直面着喷吐硫磺和烈焰的龙类。
这么多新生当中,能够如此直白地表达杀戮欲望的,楚子航还是第一个。
“你知道龙类?”施耐德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有过遭遇的经历吗?还是说在无意间觉醒了灵视?”
“我的父亲曾经在卡塞尔学院就读,我和他遭遇过龙类,他死了。”楚子航的语调平稳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以及……如何复仇。”
施耐德的指节轻轻敲击着玻璃杯,冰块的碰撞声在沉默中格外清脆。他并不了解楚子航的生父,档案里只提到父母离异。
此前施耐德就很困惑,毕竟以诺玛的能力完全不应该只调查到这些才对,但现在他忽然明白了昂热校长为何要跟来,又为何会忽然拿出一盒名叫中华的滤嘴型香烟和自己分享。
“你觉醒言灵了吗?”施耐德决定直接一些:“就是一种通过语言对文字进行下令的力量,类似于魔法。”
“我不确定那算不算言灵,因为我没有接受过具体的教导。”楚子航微微皱眉:“但我能够凝固火元素,将它们压缩后再释放出去。”
施耐德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听描述来说,是青铜与火之王一系的言灵,是炽吗?但炽并没有压缩火焰的效果,所以是……效果更高的君焰?
执行部部长的手指紧绷起来了,顾名思义,君焰的意思就是君王的火焰,那是青铜与火之王一脉当中的高危言灵,极度的强横,却也有着同等程度的危险。
“射程呢?”
“没有场地进行测试。”
“那么杀伤力呢?”
“我只试过用火焰蒸发雨水。”
施耐德暗自松了口气,虽然确定了是君焰,但他至少不用担心这位身怀高危言灵的混血种忽然言灵暴走了。
他继续询问了几个常规问题,楚子航则对答如流,语气始终平静得像在背诵课文。这种超乎年龄的沉稳让施耐德想起执行部当中最优秀的那些专员——他们也都经历过某些足以改变一生的事件,因此表现得更珍惜生命当中的每一次机会。
“最后一个问题。”施耐德喝了口冰水:“为什么非要自己寻找?如果你了解了卡塞尔学院大概就会知道,我们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流落在外的混血种,以你的言灵,如果到暑假结束之前还没有发现你,那么就是我们情报部门的失职。”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那对栗色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他看向窗外如注的暴雨,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
在楚子航看不到的地方,撑着伞的夏弥隔着厚重的雨幕和他对视。
“因为我等不了了。”楚子航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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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弥舔掉指尖最后一点黄芥末酱,把包装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怀里的地球仪上,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烦躁。
这个该死的炼金道具就像个顽固的牡蛎,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在来这里吃热狗之前,她就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用龙血涂抹,用言灵诱导,甚至把它泡在芝加哥河里再捞出来撒上骨灰的这种巫医方式都用过了。
但那个明朝炼金术师——不,准确来说,是那个明朝天启年间,从欧洲来的自称叫做弗拉梅尔导师的炼金术师——设下的禁制依然纹丝不动。
如果用暴力找到“眼”,然后全力轰击的话,说不定能够打开,但是夏弥很担心会把里面的力量一起轰击成为飞灰。
在地球仪里封存着她的部分力量,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的关键原有。这本来应该是她取回权柄的捷径,现在却成了个打不开的保险箱。
“啧,老古董就是麻烦啊……”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用指甲刮擦地球仪表面的铜锈。
咖啡馆里的面试还在继续,透过雨幕,夏弥能看到楚子航挺直的背影和施耐德严肃的坐姿。这场面无聊得让她打哈欠——一个面瘫少年和一个面罩大叔的对话能有什么看头?反正热狗已经吃完了,没有看脸下饭的必要了。
不过这场景还是蛮好笑的,龙王围观人类面试屠龙学院,大概就像狼在羊圈外看牧羊犬选拔赛。但笑着笑着,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的脑海。
如果她暂时打不开地球仪……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
“我记得宋泽的言灵是……能够命令活灵?反正应该是和炼金道具有关系。如果我也去卡塞尔学院读书,说不定……?”
夏弥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她的心中成形。卡塞尔学院有最完善的炼金设备,还有弗拉梅尔这样的炼金大师,甚至还有宋泽那个言灵夸张的老同学,如果能以学生身份混进去,岂不是比在外面瞎折腾强多了?
“入学考试……”她咬着下唇思考:“应该不难吧?”
远处传来一阵闷雷,雨势更大了,夏弥把地球仪塞回背包,最后看了眼咖啡馆里的两人。施耐德正在整理文件,而楚子航依然坐得笔直,像一把出鞘的刀。
她轻轻哼着歌,渐渐在雨幕中走远了,在冥照的加持下像是一团雾气缓缓远去。
而在咖啡馆的二楼,昂热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外被雨幕笼罩的街道,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皱起。
“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啊。”昂热轻轻吐出一口烟雾:“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