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五年,春寒料峭。
与大夏京城那热火朝天的“龙车”游街、御花园烧烤派对不同,千里之外的吴国都城金陵,此刻却阴雨连绵。
王宫,大殿。
这里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
不是大臣们不想来,而是来了也没用。
他们的王,疯了。
“哈哈哈!好!好啊!”
空荡荡的大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笑声。
吴王孙瑜披头散发,赤着双脚,在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跳来跳去。
他手里抓着一把早已枯萎的鲜花,正一片一片地往下撕扯花瓣。
“他不打我……他为什么不打我?”
孙瑜猛地停下动作,眼睛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看不见的巨人。
“楚渊!你为什么不打进来?!”
“你是看不起我吗?你是觉得孤连让你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吗?”
孙瑜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随手抓起案上的玉玺,狠狠地砸向地面。
“哐当!”
传国玉玺在金砖上磕掉了一个角。
这一声脆响,仿佛砸在了所有吴国人的心口上。
这就是现在的吴国。
大夏的水师就像一群沉默的鲨鱼,在东海游弋,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只是切断了一切海上贸易。
大夏的陆军就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在虎牙关外,每天除了埋锅造饭、操练喊杀,就是放空炮听响。
这种“围而不打”,比最猛烈的炮火还要折磨人。
它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吴国的脖子上慢慢地磨,一点一点地放血,一点一点地挤压着这个国家最后的生机。
宫门外。
曾经车水马龙的御街,现在成了乞丐窝。
米价已经涨到了三两银子一斗,而且是有价无市。
那些曾经衣着光鲜的士大夫、豪商巨贾,现在为了一个发霉的馒头,能在大街上打得头破血流。
角落里,甚至传出了“易子而食”的惨剧。
绝望,像瘟疫一样蔓延。
……
而就在这绝望的深渊旁,有人却看到了那是通往王座的阶梯。
金陵城外,玄武湖畔。
这里驻扎着吴国最后的三万精锐——也就是在“断魂谷”取得“大捷”的那支部队。
帅帐内,灯火通明。
二皇子孙洲身穿一副崭新的金甲,端坐在主位上。
“二殿下,不能再犹豫了!”
一个穿着黑衣的谋士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而充满蛊惑力。
“如今金陵城内人心惶惶,百姓易子而食,百官离心离德。”
“大王若是还清醒也就罢了,可如今大王疯疯癫癫,整日只知道咒骂夏帝,对朝政不闻不问。”
“再这么下去,不用夏军打进来,咱们吴国自己就烂透了!”
孙洲手里捏着酒杯,眼神闪烁,却故作痛苦地叹了口气:“那是孤的亲哥哥啊……孤若是动手,岂不是成了乱臣贼子?”
“殿下!此言差矣!”
早已被收买的副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这哪里是造反?这是清君侧!是救万民于水火啊!”
“如今大夏虎视眈眈,唯有殿下您,曾在断魂谷大破夏军,威震天下!”
“只有您,才能带领大吴走出绝境!只有您,才是这大吴的天命之主啊!”
副将一边喊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明黄色袍子。
那是……龙袍。
虽然做工有些粗糙,甚至可能是连夜赶制的,但在火光下,依然刺得人眼睛生疼。
“你们……你们这是要害苦了孤啊!”
孙洲猛地站起身,一脸的“惊恐”与“抗拒”,连连摆手,“不可!万万不可!孤怎么能做这种事?”
然而。
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
他的双臂甚至微微张开,仿佛是在……方便别人给他穿衣服。
“殿下!为了大吴江山!为了千万黎民!请殿下……勉为其难吧!”
黑衣谋士给周围的将领使了个眼色。
哗啦啦!
帐内数十名高级将领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异口同声地吼道:
“请殿下登基!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孙洲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黄袍。
他的嘴角,终于压不住了。
“唉……”
孙洲长叹一声,硬挤出两滴眼泪。
“既然诸位将军如此逼迫,既然大吴百姓如此期盼……”
“那孤……便为了这天下苍生,背负这千古骂名吧!”
他猛地一挥袖子,眼神瞬间变得凶狠。
“传令!”
“全军集结!入宫……护驾!”
……
这一夜,金陵流血。
但流的不是大夏人的血,而是吴国人自己的血。
孙洲带着三万“精锐”,打着“清君侧、振国威”的旗号,撞开了那扇斑驳的宫门。
守卫王宫的禁军早就饿得拿不动刀了,象征性地抵抗了几下,便纷纷丢盔弃甲,跪地投降。
孙洲一路畅通无阻,直接杀到了大殿门口。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
外面的火光照进了幽暗的大殿,照亮了龙椅上那个颓废的身影。
孙瑜抬起头,看着一身黄袍加身的弟弟。
他没有愤怒。
没有惊讶。
甚至连一点点被背叛的痛苦都没有。
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你来了。”孙瑜淡淡地说道,声音沙哑。
“王兄。”
孙洲手按剑柄,大步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病了。这大吴的江山,你挑不动了。弟弟来替你挑。”
“替我?”
孙瑜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指着孙洲,像是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又像是在看一个即将跳进火坑的傻子。
“老二啊老二,你真以为……你能赢?”
孙洲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孤在断魂谷,曾大破夏军!这就是证明!大夏并非不可战胜,只是你太软弱!”
“断魂谷……大破夏军?”
孙瑜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得更加大声,更加疯狂,甚至笑得在龙椅上打滚。
“哈哈哈哈!赢了?你竟然真的以为你赢了?”
孙瑜突然止住笑声,死死盯着孙洲,眼神里透着一股怜悯。
“我本来想告诉你的。”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孙瑜缓缓站起身,解下腰间的玉带,随手扔在地上。
“这王位,给你。”
“这江山,给你。”
“这烂摊子……都给你。”
“我就在这深宫里看着,看着你是怎么用你那所谓的‘大捷’,带着大吴……一起下地狱!”
孙洲被孙瑜这番话说得心里发毛。
但他很快就用愤怒压下了那丝不安。
疯子!
这就是个疯子!
失败者的呓语罢了!
“把他带下去!”
孙洲一挥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生看管!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没有杀孙瑜。
一是因为他确实需要孙瑜活着,来彰显自己的“仁德”。
二是因为……他心里其实也有一丝没底。
孙瑜在位多年,底蕴深厚,万一有什么后手呢?
更重要的是,他要证明给孙瑜看!
证明大夏不过是纸老虎!
证明他孙洲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主!
……
大夏,京城,养心殿。
“什么?!”
楚渊手里的半串烤腰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溅了一裤腿的油点子。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小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吴国怎么了?”
“回……回陛下!”小德子擦了把汗,表情扭曲得像是便秘,“吴国……变天了!”
“吴国二皇子孙洲,发动兵变,软禁了吴王孙瑜,自立为摄政王!”
“而且……而且他现在的旗号是‘抗夏救国’,说是要跟咱们决一死战!”
楚渊傻了。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拢。
“不是……”
楚渊挠了挠头,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朕干啥了?”
“这怎么……怎么就把人家给逼疯了?还搞出兵变了?”
这剧本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