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元五年，春风拂面。
今日的大夏京城，比过年还要热闹三分。
朱雀大街早已被清道，黄土垫路，清水泼街。
御林军那一身身鲜亮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一直延伸到十里长亭之外。
百姓们挤在街道两旁，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北方。
“听说了吗？神威侯回京了！”
“那可不！平定北狄，拓土千里，这是咱们大夏的女战神啊！”
人群中，议论声此起彼伏。
而在那巍峨的城楼之上，楚渊一身明黄龙袍，虽然表面上维持着帝王的威仪，但那一双脚却在宽大的袍摆下不停地抖动。
急啊！
朕的老婆终于回来了！
为了给朕守国门，硬是去吃了那一年的沙子。
“陛下，来了！来了！”
小德子眼尖，指着地平线上那滚滚烟尘，兴奋地尖叫起来。
只见远处，一面巨大的“秦”字帅旗迎风招展，紧接着，是一队身骑白马、银甲如雪的骑兵。
为首一人，并未戴盔，高马尾在风中肆意飞扬，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庞虽然略显风霜，却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野性美。
正是秦冷月！
“爱妃！冷月！”
楚渊再也绷不住那副“千古一帝”的架子了，直接撩起龙袍，顺着城楼的台阶就往下冲，惊得身后的一众阁老和太监们鸡飞狗跳。
“陛下！慢点！威仪！注意威仪啊！”礼部尚书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
威仪个屁！
老婆都要到跟前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城门口。
秦冷月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她刚要单膝跪地行君臣之礼，一双有力的大手就已经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臣妾……”
“回了家，就没有神威侯，只有朕的英妃。”
楚渊看着眼前这张明显清减了不少、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的脸庞，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
“瘦了。”
楚渊伸出手，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数十万百姓的面，轻轻帮她理了理鬓角的一缕乱发。
“黑了。”
秦冷月身子一僵。
饶是她在战场上杀人如麻，面对千军万马都不带眨眼的，此刻被楚渊这么当众一撩，脸颊也瞬间飞起了两朵红云。
“陛下……”
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呗！”
楚渊嘿嘿一笑，毫不在意地抓起她带着手甲的手，“朕接自个儿媳妇回家，谁敢多嘴？”
说着，他转过身，拉着秦冷月的手，高高举起。
“神威侯，回京！”
“大夏万胜！皇后千岁！”
轰！
这一瞬间，欢呼声如同海啸一般爆发，震得城墙都在发抖。
百姓们疯了。
这就是他们的帝后！
一个敢爱敢恨，一个保家卫国！
这才是大夏的脊梁！
人群后方。
一辆奢华的凤辇内，帘子被掀开一条缝。
欧阳蓉手里捏着那把玉骨折扇，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羡慕？
那是肯定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警惕。
“娘娘……”
心腹宫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秦家这次功劳太大了，会不会……”
“啪。”
欧阳蓉合上折扇，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功劳大是好事。”
“大夏越强，陛下越强，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未来能继承的江山就越大。”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秦姐姐擅长打江山，本宫……擅长坐江山。各司其职罢了。”
…………
是夜。
坤宁宫内，红烛高照，暖意融融。
卸去了那一身沉重甲胄的秦冷月，换上了一袭淡白色的丝绸睡袍。
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少了几分沙场上的杀伐，多了几分属于女人的柔媚。
只是那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上，依然能看到几道淡淡的伤疤，那是属于战士的勋章。
楚渊的手指，轻轻滑过她背脊上一道早已愈合的箭伤，眼神有些心疼。
“还疼吗？”
秦冷月身子微微一颤，转过身，眼含春水。
“有陛下在，不疼。”
楚渊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谁顶得住啊？
这就是所谓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吗？
“那……咱们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楚渊坏笑着，凑到她耳边吹了口气，“朕可是等了很久了~”
秦冷月脸颊飞起两朵红云，却并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羞涩躲闪，反而伸出双臂，环住了楚渊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陛下……请尽情征伐。”
轰！
楚渊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红浪翻滚，春宵苦短。
这一夜，养心殿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只听到里面动静大得吓人。
……
云收雨歇。
楚渊搂着怀里的佳人，一脸的餍足。
秦冷月靠在他的胸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手指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
“陛下……”
秦冷月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嗯？”
楚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手指缠绕着她的长发。
“臣妾回来的路上，听说了。”
秦冷月抬起头，那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楚渊，“您派了那个……那个叫李柏的翰林去接管燕地？”
“臣妾不是质疑陛下的决定。”
“只是……燕地初定，民心未稳，北狄残部还在那虎视眈眈。”
“李柏此人，臣妾在风雪关见过一面。一身酒气，狂放无礼，甚至有些……有些疯癫。”
“把他放在那个位置上，是不是……太冒险了？”
秦冷月是真的担心。
那是她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是无数玄甲军兄弟用命换来的土地。
要是让一个酒鬼给霍霍没了，她心疼。
楚渊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着秦冷月那满是担忧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这咋解释？
难道告诉她：朕就是看中了他是个酒鬼，是个疯子，指望他把燕地搞乱，好让朕多花点钱去擦屁股？
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今晚就得被踹下床去睡地板。
“咳咳……”
楚渊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了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冷月啊，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这李柏，虽然爱喝酒，虽然狂了点。”
“但是！”
楚渊加重了语气，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他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质。”
“什么特质？”秦冷月一愣。
“破局的特质！”
楚渊眼神深邃，“燕地的情况，用常规的法子，太慢。”
“必须要用猛药，用奇招！”
“李柏就是那味猛药！朕就是要用他的狂，去冲散燕地的暮气！”
“至于能不能成……”
楚渊突然坏笑一声，一个翻身，再次将秦冷月压在身下。
“那就得看天意了。”
“不过眼下，朕觉得有一件事，比燕地更重要。”
秦冷月被他突如其中来的动作弄得一惊，脸颊发烫：“什……什么事？”
“蓉儿都已经怀上了。”
楚渊凑到她耳边，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上，“你也要跟上节奏啊……要不然朕这当皇帝的，很没面子啊。”
他的一只手又不老实地滑了下去。
“争取给朕生个大胖小子，或者生个像昭颜那么可爱的小公主。”
“陛下……唔……”
秦冷月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封住了双唇。
…………
视角转换。
燕地，极北冰原。
这里的风，带着哨子音，刮在脸上能把皮给蹭下来一层。
但就在这滴水成冰的地方，一条巨大的沟壑正在缓缓延伸。
数万名衣衫褴褛、却精神亢奋的北狄俘虏，正喊着号子，挥舞着铁锹和镐头。
“一二！嘿哟！”
“一二！吃饭！”
这口号喊得，朴实无华且枯燥。
而在旁边的一个高坡上，李柏正裹着一件厚厚的熊皮大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即便是在这种鬼地方，他手里依然提着那个不离身的酒壶。
只是这酒壶里装的，已经不是普通的烧刀子，而是加了姜丝和枸杞的御赐黄酒。
“啧。”
李柏抿了一口，哈出一口热气，看着下面那些干得热火朝天的北狄人，醉眼迷离中透着一丝精明。
“大人。”
一个负责监工的千户跑了过来，一脸的佩服。
“神了！真神了！”
“这帮北狄蛮子，以前那是宁死不屈，哪怕是用鞭子抽都不肯动弹。”
“现在好了，咱们只要告诉他们干得多吃得多，还有棉衣穿……”
“这帮人简直比驴还听话！昨儿个有个偷懒的，不用咱们动手，直接被他们自己人给揍了一顿，说是怕连累了大家的伙食！”
千户竖起大拇指，“大人这一招以夷制夷，高！实在是高！”
李柏翻了个白眼。
高个屁。
这就是人性。
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尊严就是个屁。
给口饱饭吃，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就能把自个儿卖了还帮你数钱。
“行了，别拍马屁了。”
李柏晃了晃酒壶，目光投向了更北方的风雪深处。
那里，有一座城。
北狄的冬都。
也是北狄最后的王庭所在。
“运河挖得差不多了，这劳力……有点富余啊。”
李柏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酒气的冷笑。
“既然富余，那就不能闲着。”
“传令下去！”
李柏猛地坐直了身子，“让神威军……哦不，现在归老子管了，让那两万骑兵，带上十天的干粮，给老子往北压！”
“不用真打，就在冬都门口晃悠！”
“每天早中晚，各在那儿放三轮炮！”
“就说是……给大可汗拜个早年！”
…………
北狄，冬都。
虽说是都城，其实也就是个大一点的土围子。
大帐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北狄现任大可汗，呼延森，正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老狼，焦躁地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