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吴国王宫。
雨停了，但空气里的湿气却更重了。
大殿内，静的可怕。
平日里那些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大臣们，此刻一个个都把脑袋缩进了脖子里，像是鹌鹑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
“输了……全输了……”
吴王孙瑜瘫坐在龙椅上，他双眼无神地盯着大殿的地砖，嘴唇哆嗦着。
就在几个时辰前，败退回来的水师残部带回了确切的消息——东海，没了。
几千艘战船，被大夏那三百艘冒着黑烟的铁怪物，像碾死蚂蚁一样，碾得粉碎。
那种绝望，不是来自于胜负，而是来自于认知上的崩塌。
人家在天上飞，你在地上跑。
人家用铁船撞，你用木船抗。
人家扔的是会爆炸的火油，你射的是挠痒痒的箭。
这还打个屁？
“议和……对！议和！”
孙瑜猛地从龙椅上弹了起来，“快！朕要派使者去大夏京城找楚渊！”
“朕……不，我也愿意称臣！只要不灭国，什么条件都行！”
“赔钱！割地！送质子！哪怕是要朕去大夏京城跳舞都行！”
孙瑜是真的怕了。
他不想像金珍王那样，脑袋被挂在旗杆上风干。
也不想像北狄王那样，死得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他只想活着。
“大王！不可啊！”
一声苍老的悲呼，打断了孙瑜的歇斯底里。
老宰相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爬了出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大王，此时议和，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大夏水师虽胜，但那是海上！如今大夏陆军主力陈兵虎牙关外，却迟迟未能寸进，这说明什么？”
老宰相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孙瑜。
“说明他们的铁船上不了岸！说明他们的火器在雨天不好使！说明郭巨也没辙了！”
“大王，虎牙关乃是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咱们守住虎牙关，拖上三个月，大夏几十万大军的粮草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
“到时候，不用咱们打，他们自己就得退兵！”
“若是现在投降，那就是把脖子伸过去让人砍啊！”
孙瑜愣住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原本灰败的脸色，竟然慢慢恢复了一丝血色。
是啊。
水师没了就没了，反正金陵城离海边还有段距离。
只要陆地上守住了，大夏还能把船开进金陵城里来不成？
“爱卿……言之有理？”
孙瑜吞了口唾沫，像是在问宰相，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大王！”
这时，兵部尚书也站了出来，咬着牙说道：
“臣已将金陵城周边所有的精锐都调往了虎牙关，足足二十万人！”
“而且，蜀国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只要咱们撑住，这天下局势，未必不能翻盘！”
“大夏若是真有本事，为何围而不打？肯定是他们怕了！肯定是他们后勤跟不上了！”
听着臣子们的一通分析，孙瑜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人就是这样。
在绝望的时候，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哪怕是虚假的泡沫，也会死死抓住不放。
“好！那就……再守守？”
孙瑜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了龙椅，虽然手还在抖，但语气已经强硬了几分。
“传令前线，死守虎牙关！”
“告诉将士们，大夏人也是肉长的，没什么好怕的！”
“只要守住了，寡人……寡人重重有赏！”
…………
入夜。
吴国，烈火港。
这里原本是吴国残存水师最后的避风港，此刻却静得有些诡异。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黑暗中，几百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水底冒了出来。
他们穿着特制的黑色水靠，嘴里衔着短刀，动作整齐划一。
领头的一人，摘下面罩，露出了一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
正是大夏水师提督，定海侯，展照。
“呸。”
展照吐出一口苦涩的海水，抬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吴军水寨。
“这吴国人是属猪的吗？水师主力都没了，这看家的港口防备还这么松？”
他伸出手，掂了掂手里那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炸药包。
这可是工科院新搞出来的“特种高爆包”，据说只要一个，就能把一座城门楼子送上天。
“侯爷，咱们真的要炸？”
旁边的锦衣卫千户压低了声音，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些停在港口里的吴国战船，“这虽然是破木头船，但拉回去当个运煤船也好啊……”
“炸！必须炸！”
展照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懂个屁！”
“陛下要的是什么？是震慑！”
“咱们要是把这些破船拉回去，还得花钱修，还得派人看着，多麻烦？”
“听我的，全炸了！”
展照大手一挥，那姿态就像是在撒币。
“把咱们带的炸药包，全给老子安上去！”
“今晚，本侯要给吴王那个老小子，放个大大的烟花！”
“行动！”
随着展照的一声令下，数百名锦衣卫和白衣军迅速散开。
他们如同灵猫一般爬上战船，摸进仓库，潜入兵营。
一刻钟后。
“轰——！！！”
第一声巨响，撕裂了夜空。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
整个烈火港，瞬间被橘红色的火光吞噬。
巨大的爆炸声中，无数吴国战船被抛向半空，化作漫天飞舞的火雨。
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吴军士兵，甚至来不及穿上裤子，就被烈焰和气浪吞没。
展照站在一块礁石上，背着手，看着眼前的火海，满意地点了点头。
“啧啧啧，真漂亮。”
“这得多少银子啊……”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感叹。
“这下好了，吴国这最后一点家底也没了。”
“来人，记下来。”
“今夜，我军遭遇吴军顽强抵抗，激战三个时辰，消耗炸药包五百个，火油三千斤……”
旁边的锦衣卫千户嘴角抽搐了一下。
顽强抵抗？
吴军连裤子都没穿好就被炸上天了，哪来的抵抗？
但他不敢说，只能默默地在小本本上记下。
“侯爷！”
就在这时，一名浑身湿透的斥候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
“报！咱们在西边的船坞里，发现了十二艘还没下水的新船！”
“看样子……像是仿造咱们的铁甲船！”
“哦？”
展照眼睛一亮。
仿造的？
“走！去看看！”
等到展照看到那十二艘船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这哪里是铁甲船？
分明就是普通的木船，外面钉了一层薄薄的铁皮，有的地方甚至还在用铁钉加固。
就这？
“侯爷，炸吗？”千户问道。
展照摸了摸下巴，突然露出一个极其鸡贼的笑容。
“不炸。”
“这玩意儿留着有用。”
“给老子拖回去！”
“就说……这是咱们缴获的吴国秘密武器，虽然造得烂，但好歹也是铁的。”
“拉回去给陛下看看，让陛下知道咱们这仗打得多不容易，敌人都开始搞军备竞赛了！”
“咱们得申请更多的经费，造更大的船，才能压得住他们！”
千户听得目瞪口呆。
高。
实在是高。
这都能变成要经费的理由？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
展照一脚踹在千户的屁股上。
“天亮之前，我要让这吴国沿海，片板不得下水！”
…………
三日后。
大夏，京城。
初春的暖阳洒在朱雀大街上，却驱散不了空气中那股子躁动。
茶馆里，酒肆中，乃至街头巷尾，所有人的嘴里都在谈论着同一个话题。
“听说了吗？定海侯又立大功了！”
“那可不！一夜之间，连挑吴国六座军港！那是把吴国的水师连根拔起啊！”
“啧啧啧，太猛了，真乃神将也！”
百姓们眉飞色舞，仿佛那个在海上放烟花的人是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