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安庐军务!右佥都御史!尚方剑!一连串的重任和权柄如同惊雷般砸在杨尔铭头上。这几乎是封疆大吏的权位,他一个刚从诏狱出来的七品御史,骤然擢升至此?他感到一阵眩晕,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压力。
“殿下,臣年少德薄,恐难当此重任。”杨尔铭并非矫情,而是确实感到惶恐。这担子太重了。
朱慈烺双手将他扶起:“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卿之才具,方才奏对,孤已了解。孤信得过。何况,你久在安庐,熟悉地理民情,与黄得功又有旧谊,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转身走回书案,从取出一个用火漆密封、贴着明黄签条的信封。他当着杨尔铭的面,亲手撕开火漆封印,将信笺展开,递到杨尔铭面前。
“卿且看此密旨。”
杨尔铭双手微颤,接过信笺。目光扫过显眼的朱色太子监国印玺,以及那遒劲有力的笔迹,上面赫然写着:
密谕总督安庐军务杨尔铭:
江右之患,首在北虏阿济格部,其志在鲸吞江南,绝我宗社,此乃腹心之疾,亡天下之祸。左梦庚、李自成等残部,乃癣疥之患,次之。尔当与靖国公黄得功同心戮力,以御虏为第一要务。整军经武,扼守险要,绝不容建奴铁蹄踏进江南一步。至于左、李二逆残部,当审时度势,相机招抚,晓以大义,化敌为友,使其为我所用,共抗强虏。切记!切记!此乃关乎国祚存续之根本,万勿本末倒置。
监国太子慈烺手谕。
这密旨上的内容,竟与自己方才冒死进谏之言,惊人地一致。落款时间,赫然便是今日。
杨尔铭看向朱慈烺,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佩。自己方才那番“冒死进谏”,在殿下眼中,恐怕早已是洞若观火。
“殿下深谋远虑,臣愚钝,竟妄自揣测圣意,实乃……实乃……”杨尔铭激动得语无伦次,再次欲拜倒。
朱慈烺一把扶住他,郑重道:“卿能直言敢谏,洞察秋毫,正是孤求之不得的良臣。此密旨,卿收好。安庐防线,御虏大计,孤便全权托付于卿与靖国公了。”
杨尔铭紧紧攥住那份重若千钧的密旨,只觉得一股沉甸甸的使命感与前所未有的信任感,瞬间注满了全身。他挺直了腰杆,再无半分犹疑:“殿下以国士待臣,臣必以国士报之。安庐防线在,臣在!北虏若欲南侵,必先踏过臣与靖国公之尸骸!”
烛光下,君臣相视,眼睛里都有些晶莹的光芒在闪烁。
朱慈烺看着他,神情凝重:“只是……孤如今初掌枢机,南京内外未靖,能给你的支持,极其有限。粮饷、兵马卿自行筹措。此去凶险万分,每一步皆如履薄冰。孤只能拔给你一队锦衣卫精锐,充作随身护卫,护你周全,并助你执行密旨。”
他略一沉吟,提高声音道:“小乙!”
偏厅门被推开,那名一直守在外面的年轻侍卫应声而入,躬身抱拳:“殿下!”
“小乙,你之前在中城狱中,拼死护卫孤之周全,此等忠勇,孤,铭记于心。这次靖难又立下大功,孤还没有来得及赏赐你。”
韦小乙一怔,没想到殿下在如此紧张部署之际,竟还记得他的微末之功。
朱慈烺转向锦衣卫都督冯可宗:“冯卿,小乙至今仍是白身。孤欲授其锦衣卫职衔,一则酬功,二则便于其行护卫钦差、协理军务之重任。”朱慈烺征询道,“卿掌锦衣卫印,熟知卫所规制。依卿之见,当授何职为宜?”
冯可宗深知韦小乙在太子心中的分量,略一沉吟:“殿下明鉴。韦壮士确有大功,当授世职,以彰其勋,慰其忠。其虽为白身,但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殿下监国,自可破格拔擢。”
他抬眼看了看韦小乙:“为便于韦壮士护卫杨大人之行,需有统辖调动沿途锦衣卫所、乃至必要时协查地方之权柄。臣思之,锦衣卫指挥佥事一职,正四品,世袭罔替,职司分理卫内事务,协理镇抚司案牍,亦有调遣地方锦衣卫百户所之权。此职阶位适中,权责清晰,足以保障韦壮士执行护卫、协查之需。且世袭之荣,足酬其功。日后若再立奇功,也可有更上一步台阶的可能。不知殿下以为妥否?”
冯可宗的建议非常老辣:指挥佥事(正四品)是锦衣卫高层(指挥使、指挥同知之下)的重要职位,拥有实际管理权限和调动地方卫所的能力,世袭罔替更是极大的恩荣。对于韦小乙这样的白身功臣,一步到位至佥事,既显殊荣,又不至于太过惊世骇俗,且能切实满足任务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