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殿内气氛稍缓之际,刚刚被擢升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邹之麟出列,躬身奏道:“殿下!今逆首已除,大局初定。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殿下乃先帝嫡脉,天命所归,当早登大宝,以正名位,安天下臣民之心!臣恳请殿下,择吉日,行登基大典,承继大统!”
朱慈烺闻言,眉头一蹙。登基?现在?不妥。
他深知,此刻南京城内百废待兴,城外江北四镇态度不明,左梦庚大军动向未卜,清军更是虎视眈眈。一场仓促的登基大典,除了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徒增虚名,有何实际意义?更可能刺激各方势力,引发不必要的动荡。他需要的是时间,是稳定,是整合力量,应对真正的威胁。
眼下最要紧的是整军、筹饷、安民、联络江北、防备清虏。哪有闲工夫搞这些繁文缛节?况且,弘光刚废,就急吼吼登基,吃相未免难看。
他正要开口推辞,却见礼部尚书钱谦益已然出列。
钱谦益何等老辣。他早已从朱慈烺细微的表情和之前对登基的避而不谈中,揣摩到了这位新主的心思。他朗声道:“邹御史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但是,老臣以为,殿下仁孝,心系社稷,值此百废待兴、强虏环伺之际,必不忍见因登基大典而耗费国帑民力,更不愿因虚名而误了实政。”
他顿了顿:“老臣身为礼官,掌朝廷仪制。依古礼,新君即位,有‘嗣皇帝’、‘监国’之别。殿下虽系嫡脉,然先帝梓宫尚在北方,国仇家恨未雪。值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礼。老臣斗胆提议,殿下可先行监国之礼。”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钱谦益不愧是人精。这番话,既全了邹之麟的面子,又精准地戳中了自己的心思,更引成祖监国旧例,提出了一个完美的替代方案——监国。
“监国”之名,既赋予了他“权摄一切军政事务”最高权力,又避免了“登基”的敏感性和大操大办。更重要的是,这为他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可以名正言顺地整合力量,而不必立刻陷入登基后的繁文缛节和各方势力的觊觎中。
“大宗伯所言,深合孤意。”朱慈烺立刻接口,“国仇家恨未雪,先帝梓宫未返,孤……岂敢遽登大位?然而,国事蜩螗,不可一日无主。孤愿效成祖旧例,先行监国之责。待驱除鞑虏,光复神京,迎回先帝梓宫,再议登基之事不迟。”
殿下如此深明大义、以国事为重,群臣岂能再有异议?
“殿下圣明!臣等附议!”朱国弼、赵之龙等勋贵,郑芝龙等武将,以及邹之麟、冯可宾等文臣,纷纷躬身附和。监国之议,就此定下。
朱慈烺端坐御座,目光扫过殿下俯首的群臣。弘光帝退位出家,威胁基本解除;卢九德被发配看守废帝,隐患暂时消除;监国体制确立,权力名分到手。今夜这场惊心动魄的权力游戏,终于被他牢牢掌控了节奏。
“传孤监国令旨。”朱慈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即日起,设监国行辕于武英殿。诏告天下,孤奉天靖难,承祖宗遗志,监国理政。凡军政要务,悉由孤亲裁。各部院衙门,各镇总兵,须恪尽职守,共赴国难。有敢违逆者,国法不容。”
“臣等谨遵监国令旨!”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在武英殿内回荡,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而朱慈烺心中清楚,真正的挑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