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可宗又叮咛一句:“先搜身,搜干净之后,你亲自盯着他,不许让他死了。”
张一郜一头冷汗,立刻答应:“属下明白!”
张一郜出去之后,冯可宗语气稍缓,问高虎:“你说那鞑子是自己投降的?当时什么情况?为什么你说此人很反常?”
高虎连忙拱手躬身:“回禀都督,当时我带的十个人,连我在内只有三个能站着的了,因为忌惮对方箭法着实厉害,张千户又带着其他人追出去了,我等几个只能在院外固守待援。这时,我们并不知道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了,而且当时密道那一头,也已经无人防守……后来搜查,他还有满满一袋箭,甚至还有一柄火铳。屋里有个箱子里,还有几颗万人敌。若是他一意要守,我们是攻不进去的。最差也是跟我等同归于尽。”
冯可宗凝神听着:“你的意思是,也就是其实他即可守,也可逃,却偏偏选择了主动向你们几个残兵败将投降?”
高虎听到残兵败将几个字,脸不禁一红,点头回答:“是!非但如此,属下还觉得……”
“还觉得什么?”
高虎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院子里还躺着两个中箭受伤未死的弟兄,有一个当时已经快不行了。属下回忆当时情景,觉得此人似乎很在意那弟兄们的性命,想让我们早点进去救人,所以才选择投降的。”
这又是一个反逻辑的回答。冯可宗又问:“他也说他是卧底?”
高虎回答:“没说,只说要见都督您。其他一个字没说,问他姓名也不肯说。我已经把他单独关押在天字号狱,让钱七盯着他了。都督,您看?”
冯可宗点点头:“走,去会会他。”
-----------------
天字号狱,是北镇抚司里,看押最森严的一处秘密监狱。
要进到天字号狱,需要经过三道岗哨,打开四道铁门。然后通过一条潮湿阴暗的甬道,再走下一段蜿蜒回转的铁制楼梯,才能到达。
这是一间低矮狭窄的密闭石室,无窗,只有那盏孤灯是光源。石壁冰冷,潮湿,周围垒着的防止犯人自杀的沙袋。不知哪里有通风的通道,人在里面可以顺畅呼吸,并不感觉憋闷。只是空气里弥漫着陈年血腥、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刑具铁锈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无数秘密与恐怖。
这个叫李成榆的汉子,已被除去头套,但双手仍被牛筋索反绑在身后。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迹在昏黄灯光下格外刺目。他坐在一具固定在石室地面上的沉重铁椅上,手脚被用粗牛津索捆扎严实。因为石室内灯光晦暗,加之面部被殴至青紫肿胀,显得此人面目不清,只能看到他后脑留着金钱鼠尾,其余头皮则锃光发亮,这是他“鞑子”身份的标识。
“你,要见本督?”冯可宗的声音在阴影中响起。“何事?老实招来,劝你不要耍花招,莫给自己招苦头吃。”
李成榆没有马上回答,眯起眼睛盯着冯可宗看了半天,似乎在努力确认什么。然后又看看冯可宗身边的高虎,犹豫了一下:“请冯大人摒退左右,小人有要紧事要禀报。”
“此人是本督心腹,你但说无妨。”冯可宗的声音很冷,没有任何表情。
李成榆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小人李四隅,化名李成榆。我是北镇抚司安插在辽东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