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一年(1568)
九月二十日。
筒井顺庆看着大地图,满意的点点头。
筒井家终于有了一定的大势,还有自己的外样大名。
此时,南近江各地在织田家强大的政治攻势下,也进入了尾声。
在六角家主力溃散,主君逃亡的背景下。
原本依附或臣属于六角家的十八处主要支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纷纷易帜。
有的城主如青地家的青地茂纲,在织田檄文送达之时,几乎未作犹豫,直接投诚,成为第一人。
织田信长对其大加赞许,并将动作慢的永原家所属的大井町,转封给他。
另外又让其劝说蒲生贤秀来降。
因为他是贤秀的亲弟弟,是过继到的母家,继承了家名。
还有的城主如佐佐木氏分支的家族,在观望数日,见的确大势已去,且织田信长并未大肆屠戮降者后。
也选择了顺应时势,派遣使者至观音寺山城表示臣服。
数日间,南近江各地,织田家的“永乐通宝”旗纷纷竖起,取代了往日六角家的“四目结”纹。
十七座城池,被兵不血刃地归于织田信长麾下,唯独剩下了日野城的蒲生贤秀。
此时蒲生家在城内集结了一千人,一副笼城到底的忠臣做派。
殿内聚集了蒲生家的核心人物,召开着决定家族命运的秘密评定。
主位上,家主蒲生贤秀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重臣及族老。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他身侧上首的一位僧人,正是已出家为僧的上代家主蒲生定秀,现在法号“快干轩宗智”。
在这家族存亡之际,蒲生定秀身着墨色僧衣,出席了这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蒲生贤秀见到人都齐了,缓缓开口:“诸位,情势已迫在眉睫。”
“主家六角一夜崩颓,主公又逃亡甲贺。”
“织田大军驻扎观音寺山城,传檄四方。”
“南近江十八城,已有十七易帜归降,仅余我日野城......”
“我蒲生一族之存续,尽在今日之决断,万望诸位以大局为重,献计献策。”
他话音刚落,家老佐藤义胜便激动地朗声道:“主公!”
“岂能向织田信长屈膝?他是主家六角败亡的罪魁祸首!”
“武士之道,在于忠义不事二主!我等当坚守城池,哪怕最后以身殉道,也要保全蒲生家武名!”
他的话不知是向蒲生贤秀表忠心,还是真就这么想的。
老家臣平田长范当即反驳:“殉道?说得轻巧!”
“你这是要葬送蒲生家数代基业啊!”
“主公,万万不可莽撞。织田家势不可挡,就连主家都一日败亡,我等孤城悬于外,粮草有限,外援断绝,如何能守?”
“况且信长公已明示安堵,若降,不仅家领可保,也能让领民免于战争,此乃真忠义。”
他说的话,立刻引起了绝大多数人的共鸣。
因为织田家不止一次的来劝降蒲生家。
织田信长对蒲生贤秀的才能早有耳闻,已经连续派遣了三波使者劝降。
甚至表明哪怕是最后一个投诚的,也不会遭到减封处罚,更明示将来必加重用。
这也是蒲生贤秀纠结的点。
他深知织田势大,抵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身为六角氏谱代家臣,若轻易转投导致主家灭亡的仇敌,必然会导致蒲生家道义有亏,终生背负污名。
“难道说蒲生家要背负背主求荣的骂名,苟活于世吗?”这是主张“武士道义”的观点。
“主家已失其鹿,天下大势如此。顺应时势,保全宗族,何言苟活?”这是主张“家族存续”的观点。
会议中这两派观点激烈争论,甚至有大打出手的趋势。
就在争论即将变成武斗的时候,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是蒲生定秀。
“诸位之争,皆为蒲生一族计,其心可鉴。”蒲生定秀双手合十,缓缓开口。
“然,世间万物,并非是非黑即白。”
“忠义之道,亦有经权之变。”
他目光转向蒲生贤秀:“直接降于织田,确如义胜所言,于名有亏,于心难安。”
“然,固守待死,引发战乱祸及领民,亦非智者所为,更非慈悲之道......”
他顿了顿,抛出了问题关键:“那么......是否有另一条路......”
“既能顺应不可逆转之大势,保全家族于领民,又能稍减罪名,维护武家义理?”
众人一听,心想哪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
但蒲生贤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父亲大人,您莫非指的是......”
“不错。”蒲生定秀点头说道:“筒井家。”
“筒井家,与织田乃是盟友,其势正隆。”
“本家先前与之也算交好,互有联络。”
“若筒井家能接纳我蒲生一族,便如同间接归于织田体系一样,必然能消除祸端。”
他是打算效仿古三国时的黄权,虽然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投降曹魏,但因其情有可原,甚至受到了蜀汉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