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余大军的撤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支三好大军除了约一万二千人的战兵外,再加上辅兵、夫役、工匠、和尚、商人等等,总人数将近两万人。
如此庞大的人群,再加上辎重等,想要有序撤离,比登天还难。
随着撤退命令的下达,军营内顿时陷入了地狱般的混乱。
首先是最繁琐的辎重处理,堆积如山的粮草要装车,数百辆辎重车要编组……
夫役们惊慌失措的往车上装载物资,却因为紧张过度而不断出错。
米俵破裂,盐包倾覆,贵重的军械被随意丢弃。
“快,快!把重要的带走,其余的不要!”
三好康长竭力指挥,但他的命令在震天的喧嚣中,显得如此无力。
而本应先行的辎重车,却被急于逃命的足轻挤作一团。
马匹亦受惊嘶鸣,不听使唤。
一些夫役见状,干脆丢下辎重车,各自逃命,这使得道路更加堵塞。
“让开!让主力部队先走!”岩成友通率部抢道。
“凭什么让你们先走!”三好政康却并不让道。
此时谁先走,谁生存的几率就越大。曾经的战友,此刻为了逃命而反目成仇。
而狡猾的三好长逸一边在旁边打圆场,一边示意麾下赶紧趁乱走。
因为他知道,己方营内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对面筒井家都睡熟了,都能被吵起来。
果然,筒井军的追击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别让他们跑啦!杀!”前田庆次坐骑“松风”,手持朱枪,一马当先冲到营门。
他率领的骑马武士队,第一批杀到。
轻易地冲进营门,毫无阻拦。而后贯入庞大而臃肿的撤退队伍,大杀四方。
尤其是前田庆次的朱枪所过,人仰马翻,那标志性的狂笑,在夜空中回荡。
他专挑那些有大旗飘扬,有武士扎堆儿的地方,一定是大将所在。
“可恶!拦住他!”一名侍大将之风的武士,喝令麾下部众阻拦前田庆次。
但仍被前田庆次冲马突破,朱枪如毒蛇般刺出,瞬间将那名侍大将挑于马下。
侍大将一死,余者自溃。
筒井足轻也杀入营中,立刻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不仅是三好足轻被追上,被长枪从后背刺入。
就连三好武士也不能幸免,成为低贱足轻的功勋。
三好长逸在亲卫的护卫下,丢弃了显眼的马印和盔甲,换上了普通足轻的装束,在混乱中夺路而逃。
岩成友通则被一队足轻拦住,亲随死战才将其救出,狼狈不堪。
三好政康几次想回头死战,却被家臣们死死拉住:“主公,快走!留得青山在。”
而三好康长差点儿被自家足轻践踏致死,要不是仅剩的三名亲随将他拉起,恐怕他早就奔赴黄泉了。
事实上,溃兵中自相践踏的致死人数,远远多于被敌军追杀。
不仅是因为无序奔逃造成的踩踏灾难,更有为了争抢生路而自相残杀。
这场血腥的追击,从深夜一直持续到黎明。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从信贵山城下直至十数里外,道路上、山林间、溪谷中,到处都是三好军的尸体。
鲜血染红了秋日的土地,丢弃的旗帜和散落的物资,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筒井军可谓大获全胜。
前田庆次更是浴血归来,腰间别着两具头颅,嘴中一直大呼“过瘾”。
筒井顺庆,望着眼前这片修罗场,脸上依旧沉静。
他知道,经此一役,三好三人众在畿内的势力将大受损伤,将无法抵御织田信长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