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胤治的话,字字如钉。
牢牢钉在“间”的精准和“法度公正”上,让井上久兵卫无法用官话拒绝。
井上久兵卫脸色铁青,额头渗出细汗。
他可是心知肚明。
这测绳在制作时、交付时,都是标准的“间”尺。
但他拿到后,用盐水反复浸泡又阴干,导致麻纤维收缩。
绳结之间的“间”距,绝对小于标准的一“间”。
这是他和几个奉行心照不宣的“生财之道”,账面上多出来的面积,会折算成虚高的石高。(阴阳账簿)
多征的年贡,一部分上缴,充当“超额完成检地之功”,大头进入他们的腰包。
他本想快刀斩乱麻,压服这些泥腿子,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哼!荒谬!”井上久兵卫厉色挥手,试图驱赶:“本奉行公务繁忙,岂能因你一句话,就耗费时辰,反复论证既定事实?”
“此绳绝无问题!拿下新助!”
“慢着!”白井胤治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心想这可是鼓动一揆的大好时机。
“奉行大人如此推三阻四,莫非这筒井检地果有猫腻?”
“在下虽为浪人,却知‘理’字大于天!”
周围的村民纷纷点头。
“若大人执意不肯验证?那请恕在下无理,向大人讨教一二!”
说着,白井胤治缓缓抽刀,眼神逐渐犀利,身上散发出浓浓杀意。
井上久兵卫被这气势所震慑,脸色煞白,冷汗频频。
他看出白井胤治身经百战,绝非普通的武士,自己大概率不是对手。
再看看自己带来的足轻,更是不堪大用。
但……井上久兵卫还是咬牙拔刀。
不为别的,他必须要解决这件事。否则事情闹大传到家主耳中......
想到以法度严苛而闻名的筒井顺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队着甲武士,旗帜鲜明的队伍,簇拥着一位年轻的过分的武士而来。
这武士约莫也就十四五岁,眼神如鹰隼一般,俊俏的稚脸难掩成熟的威严。
身披印有“梅钵”纹的阵羽织,正是筒井家家主:筒井顺庆。
他今日巡视领地秋收以及检地情况,恰好路过此地。
“主,主公......”井上久兵卫惊得腿肚子转筋,心里哇凉哇凉的,暗道自己怎么这么点儿背。
“何事喧哗!”马廻众笔头柳生宗严上前,厉声喝问。
眼前早已因筒井顺庆的到来,跪了一地。包括白井胤治。
甚至他还偷眼打量着马上的筒井顺庆,与他想象的奸猾面孔,大相径庭。
‘这就是筒井大和守顺庆?’他忍不住拿筒井与自家主公比较。
同样都是“少年出英雄”的履历,但只怕有的英雄迟暮。
“回,回主公......”井上久兵卫说话磕磕绊绊的:“此,此地有刁民抗检。”
“还......还有浪人滋事,意图不轨!”赶紧恶人先告状。